仿佛为了配合气氛,蜡烛莫名其妙抽搐起来,一下一下,像被某个看不见的人吹着。
掌柜胆战心惊的挡住蜡烛,抬眼,脑海里忽然闪过某种认知。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楼梯陈旧,轻踩就咯吱咯吱作响,上楼会响上一路,像有人拉一把年久失修的二胡。
可刚才他走在前头,从头到尾没听到第二层脚步声,一点都没有!
偏偏这位尊贵的客人此时侧身立于光圈之中,修长身形被披散的长发笼罩,影影绰绰的,只能勉强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一点睫毛,给阴森的氛围又增添一丝诡异。
“掌柜的,你在想什么?”
掌柜的狂飙冷汗,竭力摆出难看的笑容,咔擦咔擦扭头,对上客人不知何时凑上的双眼,他直接翻了个白眼,差点直接厥过去。
客人的下半张脸藏在头发拢起的阴影里,双眼倒映出豆大的烛光和掌柜肥厚的身形:“真的有声音,你听。”
“呜呜呜呜呜呜……”
似哭似笑,如泣如诉,难以言喻的声响一缕缕飘来,太过飘忽,以至难以分辨究竟来自何处。
客人的眼睛弯下,似乎是在笑:“这个地方,藏着好多冤魂啊,掌柜的,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人家来找你报仇了。”
掌柜眼前一黑,肝胆俱裂的扔了蜡烛,拔腿就跑,边跑边喊:“xx大人,救命!”
客人捡起蜡烛,看着人连滚带爬的朝走廊另一头狂奔,微微一笑,身形一晃,闪到房间门前。
掌柜被这一出吓的白眼一翻,来不及敲门,直接晕了过去。
客人把他拖到一边,看了看门,飞起一脚。
门应声倒地,里头空空如也,只窗户大开。
他径直走过去,探头朝外一看,扶着窗棱跃下,笑道:“果然中看不中用,还以为多厉害。”
“功夫一般,会用毒。”楼聿嫌恶的看了死狗一般的男人,“想跑。”
客人利索的束好头发,道:“看样子不是普通人。”正是严随。
昨日凌晨两人来此投宿,发现这家客栈颇为古怪,趁夜过来查看,严随亲眼目睹一男子喝下某种神似血液的东西,便有心要弄清楚真相。
原本担心楼聿不同意,谁料楼聿和他想法一致,还先他一步想好了对策。
今天白天两人略作乔装到客栈吃饭,借机悄悄把整个客栈查看了一番,经过商议,决定“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这才有了晚上的“闹剧”。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掌柜醒来,发现昨夜神秘不见的两名客人去而复返,又亲眼见平日里被他奉若神明的“大人”死猪一般被黑衣男子踩在脚下,吓得一个抖索,双眼一番,眼瞅又要晕。
严随揪住他的领子,笑眯眯的:“还要晕吗?”
“别别别!”掌柜又急又怕,手忙脚乱的瞎扑腾,“二位想要什么,我我我我一定全数奉上,千万别……”
严随切断他的祈求,眼神淡漠下来:“谁要你的东西?你说说,他是什么人,你们做了多少坏事——别撒谎,否则……”
楼聿顺畅的接话道:“把你舌头割下来。”
已是刀俎肉的掌柜哪敢跟胡说八道,竹筒倒豆子一股脑说了个一清二楚。
言毕,“大人”也醒了,但被楼聿踩着无法动弹,只能一脸阴沉的盯着掌柜:“你违背诺言,你的孩子必死无疑”
掌柜的愣了愣,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哗啦啦一串。
严随无语,和楼聿交换一个眼神。
方才掌柜说大约一年多前,镇上有几个孩子忽然出现发热症状,起初家长以为小孩受凉,后来发热的孩子渐多,镇上所有十岁以下孩童都被波及。
所有大夫都看过,却都看不出所以然。
县官本以为是疫病,将孩子们集中在县衙之内不让人接触,一个多月过去,包括日常照料小孩在内的丫鬟小厮在内,没有一名大人染病,可与此同时,小孩们也无好转。
就在家长们心急如焚之时,一名年轻男子出现在镇上,给了生病的孩子家长一人一颗药,说可以救孩子性命。
起初自然是心怀疑虑,可掌柜的孩子自幼体弱,发热多日,眼看着快要不行,他一横心,给孩子喂下药,当天孩子就退了烧。
这下,这位自称“玉明”的年轻男子成了小镇的大恩人,家长心存感激,私底喊他“大人”,同“神仙大人”之意。
这个故事至此,算是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不过——
严随又看向默默抽泣的掌柜:“后来孩子们又发热生病,这位厉害的神仙大人又大发善心,说可以救治,但需要不同人的血液来制药,是这样么?”
掌柜难过的抹眼泪:“是是……一开始,是我们自己给血,可,可是每隔一个月左右,孩子们就会生病,大,大人说一个人的血不能重复用,我们,我们就……”
自己的血不够,可他们不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孩子死去,就盯上了路过的旅人。
严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忍不住骂道:“你们有没有脑子?”
掌柜的又开始飙泪,气的严随想揍人,他和楼聿已经搜过客栈,每间房都有几名昏迷的旅人,有的已经被放了些血,有的大约刚刚到手,还在“备用”期间,幸亏所有人都无性命之忧,算是万幸。
想到这,他转脸向那个“大人”,神情冷到极点:“你要那么多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