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下了几场暴雨，如豆般的雨珠打在廊檐上。乌云沉沉，遮天蔽日。已过立秋，离太后寿辰又近了几日。

五日后，便是太后寿辰。

竹心领着宫匠将蓬莱洲最后一道工序完善好，此时宫人们整理在蓬莱洲周围疯长的花草。自从先帝抱病，一年未有人来了，花坛里杂草丛生，也没有什么名贵品种的花，看上去杂乱无章的。

“你们都仔细一点，太后娘娘的寿宴可马虎不得。”竹心逡巡在周围，她看着蓬莱洲在这五六日变成的模样——青翠的竹帘放下来，外面覆盖着浅粉色的薄纱。红漆的柱子重新补了色，水榭四周的花草错落有致，池塘里挪了几株花房培育的芙蓉，不过被雨水滋润得有些过于红艳了，也不知道五日后是否还在最美的花期里。四角檀木雕花宫灯悬在檐角四周，风吹起来也只是轻轻地晃悠。

当然，这等的雅致太后娘娘是一惯不屑的。

竹心心知肚明，但她看着玉贵妃有条不紊地指挥她，从司膳司到司设司还有内监，上上下下的流程似乎全然了熟于心，她便沉下心来跟着玉贵妃的思路走。

太后要简朴，玉贵妃可是明着按照太后娘娘的要求。

……

这日，众妃晨昏定省。

魏太后黛色襦裙外罩着一件石青色的大袖衫，上面魏紫牡丹用金线勾勒出来，平添几分贵气。她早年间吃了些苦，因此刚过立秋便已经换上了大袖衫。

魏太后见玉窈裙裾微湿，她沉声道：“贵妃既然代掌后宫，所言所行都要做好表率。今日哀家便小惩以戒，贵妃罚抄宫规一遍，切勿再犯。”

青黛在玉窈身后看着她僵直的背脊，眼神里闪过几丝担忧。

一遍宫规算不得什么，只是这太后是明晃晃地在给贵妃下脸面，让她当着众人难堪。

也不例外，众妃听到太后的话各个心惊胆战，皆眼皮微跳。然后一个二个鱼贯起身，“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青黛不明白，玉贵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安插在宫里的妃嫔得宠的毋庸置疑是玉窈，为何她屡屡要这么对玉窈？

玉窈面容淡淡，好似刚刚只是太后的一句家常话。她心里有一丝酸楚，不过很快就盖了过去。

这辈子，她做她的，也没什么失落可惜。

每日来太后宫里请安，除却了杨美人和沈贵人，其余几个妃嫔都不大情愿。一是她们早已听过太后娘娘的威名，耳熟能详的传闻让她们不自觉就有些畏惧；二是这每次见到太后也是难捱，她不笑的时候让人心生惧意，偏偏魏太后很少笑。

魏太后见玉窈低下头，她觉得敲打也可以适可而止了，便让众妃告退。

临走时，单单留下了玉窈。

杨美人纠结的神情似乎没有阻碍什么，玉窈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魏太后等所有人走出殿外后，向玉窈招手：“阿窈，过来。”

她的声音很沉，让人听了便忍不住心上有块石头压着似的。

玉窈还在想着等会儿让人做烤乳鸽，一时间还没想好其他菜式，但她甫一抬头便看见了魏太后那双黑漆般的眼眸。

魏太后说道：“你现在是代掌凤印，若不是你父亲早逝官位不高，朝中还有些皇亲国戚反对，哀家大可以将你扶持上凤位。”她抚过玉窈纤细的手，魏太后的手冰冰凉凉的，好似冬日里的一块冰。

玉窈听后，只是淡淡地说：“阿窈知道姨母是为阿窈好，所以姨母的寿宴阿窈也一定不会辜负姨母所期望的那样。”她晶莹的眼眸让魏太后观之不免心头一悸——那样熟悉的感觉许久未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