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严冬这样的臣子伤了一个百姓,明日就是爱卿你杀了一个百姓吧?!”
这边机要堂堂卿连忙跪下,苦苦哀嚎绝不敢如此。
一连将近数日的闹腾,最终,撤兵的条令下来了。
信号在望楼一个接一个的传出了东垣,快马加鞭的信使来到了东孟边界的时候,周隐已经从东孟离开,又回到了钟鸣郡。
等到第二天晌午,周隐就在马背上远远的看到了军队向东去的远影。
天空下着很大的雨,他抹了一把脸,一蹬马背,又朝前驰骋而去了。
雨下到最大时,马蹄都隐没在了水中,路过村庄时,麦田也淹在雨水里。村头站着老人,年轻人,小孩,都久久不肯离去的望着田地,望着天空。
路过城镇时,街道上空无一人,人们坐在窗棂上打着伞,坐在茶坊里,看着屋外,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在呆呆的望着天空。
周隐也抬起头,看向伞外的天空,那里明明一片阴霾,白昼如夜,什么都看不到。
等他低下头时,有个孩子慌着回家,在大雨里跑着向前,跌倒在了马下。周隐连忙拉紧缰绳,下马扶起小孩子,然后将自己的伞递到孩子手里:“娃娃,你知道离沧元帝都还有多远吗?”
孩子擦了脸上的雨水,摇了摇头,然后道:“不知道。”
孩子拿着伞离开后,他站在马旁,久久无法回神的望着孩子的背影。
一个孩子,如何知道前路多远呢?
“孩子的话,就是一辈子不知道家和帝都之间的距离,都是好的。”
周隐回过头,看向说话的人。说话的人举着一把伞,伞下面容苍老,长着一把黑胡子,宛如只有哈哈大笑时才能看到这人的嘴巴。他背着一个包袱,手里拿着一把雨伞,朝周隐走了两步,就把手里的伞递给了周隐。
周隐伸手接过来,刚出口道谢,就看到伞柄上刻着一个“明”字。
“您是明氏的人?”
“是,也不是。”
看着那人越走越远,宛若再不会回头。
沧元帝都近在眼前,周隐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容不得犹豫。
就在刚刚见到沧元帝都的雏形时,眼前已经是乌泱泱的大片军队驻扎的地方了。
他穿过数不胜数的营帐时,询问这是谁的军队。
回答者自然说是皇羽军。是大瞿的军队。
周隐找不到首领,拉着马踌躇半天不能往前。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叫“世子”,他回过头一看,就见到一个身披铠甲绒风,怀抱头盔的青年跑向自己。
青年越来越近,脸上那清秀俊朗的五官渐渐显现,这才让周隐想起是谁。
“陈惊雨?!”周隐高兴的和他一把抱住。
就像当初在另阳迎接瞿归云时,抱住百里三郎那样,丝毫不惧怕这铁甲之寒。
“世子!世子来了!”陈惊雨高兴的笑着。
“不过,你怎么在这?”周隐拍了拍他肩膀,道:“壮了不少!”
陈惊雨憨笑着摸摸头,回答:“九殿下勤王,我怎么能不追随?”
“西阳关呢?”
“留有副将看守。”
周隐点了点头,又询问瞿钟景身在何处。
说到这里,陈惊雨立刻严肃起来,一边朝前走,一边解释:“殿下在城中。包括明将军。他们已经尝试过攻打宫城,伤亡惨重,如今靳渠一直说要等世子和长公主来,钳制着圣上,我们一时半会也不能硬攻。”
说罢,陈惊雨就从士兵手里接过一匹马,准备带周隐去寻找瞿钟景。
两个人沿着禁街向前,不知怎么,他忽然听到了瞿归云的声音。周隐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连忙跟上陈惊雨了。
而现在的瞿归云,正和武纯等待暴雨的停止。
暮色降临之后,她们才找到一处避雨的破房屋,潮湿的木头生不出火,只好枯坐着,等待第二日的来临。
雨是午夜停的,瞿归云被一阵凉风给吹醒,迷迷糊糊的看见武纯坐在屋子门口,手里拿着什么,对着月光看着。
她背对着瞿归云坐在门下,身影完全隐没在那一片黑暗里,只有露在门外的那一侧,暗红色的衣袍上流淌着晶莹的月色,在那犹如水滴一般的指尖汇聚而散入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