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秦珘没能回去河对岸,没能送给江容一个迟到很久的吻,她乐极生悲地被恰好带苏锦瑶在那相会的秦珩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溜了回去。
新仇加旧恨,秦珘火到想和秦珩断绝兄妹关系,但秦珩全不理会她的挣扎怒斥,而她浑身的尖刺最后也没能扎秦珩个头破血流。
僵持数月,西梁率先戳破了纸面的宁和,和北瑞兵戎相见,西疆急报连夜送至京城,两人才回府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秦珩只来得及扔下秦珘就随秦正巍进了宫,萧芸则赶赴京郊的军营调兵遣将。
秦珘茫然地望着府门,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横冲直撞之后渐渐熄灭。
就再饶秦珩一次好了。
等他下次回来,要是还这样气人,她就和他算笔大的!
秦珘想过大军也许要提前离京了,没想到快得连这一夜都没拖过去。
在后半夜彻骨的寒风里,她没有实感地送了三个至亲离京。
直到扑簌的雪遮了视线,秦珘才怅然若失地不再远眺,她想他们这次确实待了太久,久到她都做了梦。
梦总是会醒的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年她会和他们一起纵马西去,她穿上轻甲肯定和秦珩一样飒爽。
而且他们可是答应了,等她双十年华,要是还喜欢江容,就同意这门亲事。
晚是晚了点,但父亲说的没错,五年时间正好够她建功立业,也够江容施展才华,到那时他就可以骄傲地来提亲了吧?
秦珘迫不及待想告诉江容,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得去见苏锦瑶。
往常秦珩离京,苏锦瑶都会来送他,这一次深更半夜的,秦珩没能和苏锦瑶道别。
更因为她的缘故,他们连今夜的相会都有始无终。
秦珘能任性地说秦珩活该,却踟蹰得不知怎么面对苏锦瑶,最要命的是秦珩一句话都没留给苏锦瑶。
以往他会笑得很好看,又潇洒又温柔地和苏锦瑶说“等我回来”,也会捏着她的脸,十分没正行地叮嘱她许多关于苏锦瑶的,说过了无数遍的事。
这一次,他只是揉着她的头,说:“阿扬,锦瑶……就交给你了。”
是才惹了她,没脸求她?可秦珩的脸一贯可有可无,这实在不像是他。
秦珘气哼哼地又给秦珩记了一笔账,利落地上马,朝一旁的黎荣正和杨居奇告别。
事发突然,朝中没有安排官员前来相送,只有这两位年过古稀的内阁前首辅不请自来,若古树般在寒风中伫立。
秦珘记得每次送别都能见到这两位国之脊柱,但这是他们第一次送出城门,乃至十里之外。
秦珘没有多想,乖笑道:“天寒露重,二位大人万望保重。”
“珘丫头。”在秦珘要纵马先行时,黎荣正叫了她一声。
“嗯?”
秦珘回头,只见黎荣正花白的头发在风雪中凌乱,支撑起北瑞半壁江山的脊梁微微佝着,精神气似是都被寒意席卷了去。
黎荣正看到秦珘茫然的神色,低头抹了把脸,沉声道:“你爹娘和兄长不在,还有我和你杨爷爷,莫要委屈了自己。”
“知道啦。”
秦珘没过心地笑了声,一扯缰绳跃进茫茫的雪中,她才不会委屈自己呢,也没人会让她受委屈呀。
秦珘骑得很快,像是潜意识里想将心底的失落和难过甩在身后,只要进了城,她就是没人管着,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了。
在临近城门时,她无意间一抬眸,隔着簌簌的雪,看到了城楼上孤立的身影。
那只是一道模糊的黑影,半隐在灰暗阴沉的天光下,可秦珘就是认得出,那是严杭。
他怎么在这?
肯定不是好事!
秦珘心头那股隐匿的心慌霎时有了实质,她紧拽缰绳,马前蹄高高抬起,一声嘶鸣惊了静谧的夜色。
秦珘若有所失地朝后望去,悔恨油然而生,她应该多陪陪他们的……
下次……等他们下次回来,她会乖一些。
秦珘回眸时,城楼上已没了人影,唯有通红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曳。
眼花了?
怎么可能呢,她又不是对严杭朝思暮想!
算他跑得快!
***
京城说大很大,说小也小,秦珘清楚她总会遇上严杭,唯独想不到再见面时,是她主动找上门的。
虽然北瑞颇有种走入末路的亡国之状,但对远离战乱的京城而言,亡国遥远得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秦珘也是这样想的,她虽知北瑞处境不好,却仅限于这一句轻飘飘的话,有爹娘和秦珩在,有什么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