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上她的嘴!”嫡母却压根没有听她说话的意思,阴沉着脸一声令下,三个姐姐便立刻上前,将她制住,往她口中塞东西,叫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刘四小姐还趁机在她之处狠狠掐挠了几下,令她顷刻痛白了脸。
刘大学士捋着长长的胡子,眉目不动地看着她。
“不该说话的话不要说。今日你四姐跟王公子是情之所至,虽然于礼法不合,叫家门蒙羞,但帝师大人已经应允,不日王公子便会迎你四姐过门,所以你记住,你四姐和王公子所作所为皆是自愿,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刘遂初本就白了的脸登时更加惨白。
她自然明白父亲这意思。
刘家和王家已经达成了协议,于是今日这事就是纯粹的无媒苟合,是叫人笑话的家门丑闻,而不是牵扯到其他人的什么阴谋
本就没什么根基的刘家,此时自然更得抱紧那位大人的大腿,因此,哪怕明知她是听命于那位大人做事,父亲也决不允许她说出口。
可是
刘遂初看向刘大学士身旁的那几个女人。
她的嫡母,她的姐姐们。
刘大学士为了仕途,为了刘家,选择不得罪那位大人,可是,她的嫡母姐姐们,对她可没有什么顾忌!
刘四小姐对她之处下了手犹不解气,见刘遂初望过来,登时又上前,“啪啪”两个耳光狠狠地扇在刘遂初脸上!
“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我!”
她原本只是觉得她这个小妹有些鬼鬼祟祟,便留了心眼跟上去,谁知道被她哄骗过去,说看到一位贵公子刚刚满脸通红地进了屋
刘四小姐长得不如刘遂初好看,性子也不讨人喜欢,原本的婚事议定的对象都是普通小官,对于刘遂初之前能攀上齐庸言那种大官,早就嫉恨不已,这次参加宫宴,也是存着找个如意郎君的算盘,然而这算盘哪是那么好打的,她长得不好看,家世不出众,那些炙手可热的贵公子们,压根看都不看她一眼。
于是,听了刘遂初这么说,她才起了心,动了念,才主动推开了那扇门。
但她那时也只是想着在那位贵公子面前刷刷存在感,万一被他看上,主动向家里提亲,那她不就长脸了?
却不知道,那位王公子竟然被喂了,更不知道这压根就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桩捉奸大戏!
刘遂初分明早知道有猫腻,却将她推进了火坑!
虽然如今王家已经应允娶她过门,但顶着这么个名声嫁过去,傻子也知道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她不好过,害她至此的人,自然也不能好过!
想至此处,刘四小姐下手便愈发狠,两巴掌下去,刘遂初的脸颊便已经肿胀如馒头。
“行了!这里是皇宫!”刘大学士忙阻止,倒不是心疼刘遂初,而仅仅是怕引人注目而已,虽然如今人已走地差不多,却还是有几个人的,比如旁边那
卧槽。
刘大学士额头留下一滴冷汗。
不远处悠闲站着的那两人,不正是乐安公主和驸马吗!
当下,再也顾不得说什么,急忙令刘夫人带着几个女儿匆匆离去。
刘遂初本来就在此处蹲太久,双腿都蹲麻了,再加上方才刘四小姐下的狠手,此时走起来都踉踉跄跄,很是狼狈,然而其他人可不管她跟不跟得上,刘四小姐见状,当即拿留了长长指甲的手死死攥住她手腕,仿佛拖死狗一般拖着她。
她手腕被刘四小姐掐着拖着,身体踉跄着,即便心里还在竭力告诉自己不要怕,那位大人不会不管她,四姐也只是得意这一时罢了,然而
被拖拽地鬓发散乱时,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两人。
那两人悠闲站着,双手紧握,女子还披着少年的披风,被少年珍重地揽在怀里的那一幕。
看上去何其美好,何其恩爱。
向她投过来的目光,又是何其的漫不经心,毫不重视。
是啊
可不是漫不经心,毫不重视。
她提心吊胆,忍受着良心的煎熬,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做的事,对她,对他们,却仿佛嗡嗡叫着的蚊蚋一般,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叮咬上一口,便被一巴掌拍死。
多可笑
她的眼里涌出泪来。
刚刚被四姐那般下狠手时她没有哭,之前被那黑衣人逼迫着进屋葬送自己清白名声时她也未哭,却唯独在此时,突然哭地不能自已。
透过眼泪,她看着那个耀眼的女人,和那个同样耀眼的少年,突然想起
曾几何时,她也有着单纯的少女心思,悄悄恋慕那个如星如月的少年。
曾几何时,她暗暗仰望,羡慕甚至钦佩那位光芒万丈的公主。
哪怕不能拥有,那样的恋慕和仰望,其实也是幸福的。
可是如今
如今再看着他们,她只觉得自己仿佛一条蛞蝓,一条只能生活在阴暗中的丑陋生物,却陡然暴露在了灿烂的烈阳之下。
被那两人的光芒,灼地满身刺痛。
被那两人的光芒,映衬地愈发丑陋而可笑。
她错了吗?
可是,她也只是不想再过那种被随意轻贱、被任意拿捏的日子而已啊。
“唉。”
刘家人急匆匆地离开了,带着那少女满脸满眼的泪水。
乐安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便不禁叹了一声。
“可怜她?”睢鹭问。
乐安摇摇头:“算不上,顶多有点惋惜吧。”
乐安还记得初见这个女孩子时的样子,那样文雅贤淑,稳重大方,在一众活泼跳脱肆无忌惮的贵女显得格外出挑,当时她还腹诽齐庸言走上狗屎运了呢。
想过得好没有错,想向上爬也没有错,所以当乐安第一次见她,看她那么小年纪的女孩子,却要嫁给齐庸言那种烂人烂家庭当然是乐安认为的时,她丝毫没有什么鄙视之心,更没有敌意,只是觉得这小女孩有主意,不论如何,那是她的选择。
毕竟,普通女人想要往上爬,除了婚姻,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途径了。
然而,想过得好没错,想往上爬也没错,但因此便要加害无辜的人,将无辜之人当做自己往上爬的垫脚石,这便是大错特错。
她惋惜的,便是这一点。
“我比她幸运。”睢鹭突然轻声道,然后低头亲了亲乐安发顶。
乐安登时扬眉,“哼,知道就好。”
睢鹭笑笑。
那时,在尚不认识乐安时,他心里不也存着借乐安公主权势实现自己心中所想的心思吗?
从这一点来说,他跟刘小姐其实并无什么不同,同样是出卖自己的一部分以换取想要的其他东西,但不同的是他遇到的、或者说选择的,是乐安。
她让他知道,那些他原本以为无足轻重的婚姻、感情,原来那么珍贵。
想着,他便不禁愈发抱紧了乐安。
“对了!”乐安突然出声,带着恚怒的声音清脆明亮,仿佛突然爆起的灯花,在已经空荡荡的御园显得格外响亮。
“嗯?”睢鹭笑眯眯出声。
“那个刘小姐我就不追究她了。”反正看样子也已经咎由自取了。
“但幕后主使之人,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乐安看向一个方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