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寂静的可怕,听不到半点声响,唯有他拨开挡路草枝的簌簌声,就连他踩在地面的声音都被软绵的卷草吞没。
戚时宴抬首,卷草所散发的光芒,只可照亮草径周围的五寸方圆之地,顶上一片黑沉,就连树木弯曲的树干都瞧不清。
倒是十分适合隐匿。
他双眸微眯,心中顿然有些想法,掏出那叠鬼影符,一边走一边随手给每颗路过的树干拍上鬼影符。
却不着急引燃发挥作用,只让鬼影符静静的贴在树干上。
腰间传讯灵器闪了闪,传来郎颂的声音:“时辰快到了,我准备施阵引动鬼影符,念东君那处也一切正常,阁下那边可有动静?”
戚时宴低眼,慢吞吞的捏着扇骨将周灵墨玉扇展开道:“暂时没有。”
“好,我开阵了。”郎颂道。
戚时宴应了声,传讯灵器闪光暗了下去,想来是郎颂已经开始施阵。
为了寻找到施咒者,郎颂将鬼影符几番改进,并以阵法为媒介加长了鬼影符燃烧的时辰,以免符纸飞到一半就烧完,最少也能燃半个时辰,只可惜每次都没有结果。
戚时宴认为,不一定在燃烧的速度上,他在鬼影符上进行了些改动,令原本用寻常火苗就能引燃的鬼影符,需用魔界阴火才可启动。
阴火可毁万物,轻易掐不灭。
戚时宴笑着,手中所持的扇尖已冒出暗红色阴火,他抬手轻轻一挥,火苗精准落到鬼影符上。
符纸引燃轻轻抖动,冒出幽蓝的烟,伴随符纸燃烧后所飞起的金灰向上飞起,眨眼在黑暗中堆满灿金,宛若星辰微微闪光。
那些鬼影符,并未脱离树干,原本只有一个角与树干松散贴着,如今却是整张纸都牢牢黏在树上,抓得过紧冒出了褶皱,并且四个角都在剧烈燃烧。
每一颗树上的鬼影符皆是如此。
“找到了。”戚时宴低笑了声,眼神倏然扫向身侧树木,抬掌轻轻贴上树干,魔息乍然涌动。
“嘭!”
树木自内里裂开,外部树皮炸开,却不曾倒塌。
戚时宴昂首,见此情形有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自下往上,树干内一具接一具的身躯弯曲折叠,堆在了一起,塞满了整个树干中心,而树心干涸,显然不知在多久前就被早早掏空了。
这些躯体,戚时宴神识探去,还能探到呼吸,显然还活着,可暴露在外的肌肤已在溃烂,已显出部分枯骨。
显然是中了风邪咒的人,如今风邪咒还未完全形成。
此地树木密集,一颗一颗剥开树皮太麻烦,戚时宴挥扇利落的将所贴着鬼影符的树干外皮全部震开。
树皮扑簌簌落一地,几乎每棵树都藏有风邪人,有的人成型,而有的人似乎刚被种上风邪咒,身上还在滴血。
这些人被折起来叠着一个,密密麻麻,宛若牲口般挤压在被掏空的树心内,树心被画上符文,彻底将风邪人的气息掩盖。
藏得这般隐秘,不难怪郎颂来了几次都不曾发觉异常,原先他也不曾想到有人藏在树心,最多认为有人躲在树顶的黑暗处。
谁知贴在树干上的鬼影符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戚时宴眸色微沉,正要一把阴火将这群风邪人都烧了,却感知到有东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他靠近。
他纵身跃起,反身挥出一扇打碎了飞来之物。
碎的是包裹在绽放血花外的透明灵罩,血花受到冲击花瓣散开,被风刃带上半空又洋洋洒洒落下。
几片花瓣落到戚时宴肩头,甚至有一瓣被长簪勾住,乍一看宛若簪花。
戚时宴面貌本就姣好,堕魔后肌肤逐渐森白,唇天生似抹了胭脂,又最爱穿玄色金纹的衣裳,如今身上被点缀了红色花瓣,便好似沾了鲜血,似笑非笑瞥来时扑面而来一股邪佞贵气。
他指尖捻了一瓣血花,唇边笑意带讽道:“藏头露尾。”
戚时宴正要动身去追,那血花花瓣却骤然爆开,化为红雾刹那间蔓延扩散,遍布荒漠绿洲每一寸地界。
戚时宴蹙眉,立即在周身立起屏障,感知到边上的魔息已经开始涌动,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大意了。
居然是灵药伪装成的花,受到药雾催化,这些风邪人已有逐渐复苏的迹象。魔界能做到这份上的,除了医修转魔修的巫薄迁,戚时宴想不到第二个人。
风邪人虽好对付,可这数量一多,难缠不说,杀起来也麻烦。
这么想着,戚时宴手上却丝毫未见手软,趁风邪人还未完全苏醒,迅速将阴火抛到树干上,令阴火虽树干攀爬,点燃一整颗树。
所有堆满风邪咒成型的风邪人都被阴火吞没,燃的速度极快,眨眼便烧得极烈,火光冲天气。
而那些还未真正被风邪咒的吞噬人,已经在药雾当中醒来,破开树干犹如一具具尸魔般朝戚时宴逼近。
偏偏这些人还有救。
杀不得。
戚时宴想了想,捏着扇柄掏出了一根缚仙索,这原是他从前准备起来捆离君珩的,可惜只用了一次便再也没用上过。
他叹道:“罢了,便宜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