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余切坐在地上,分析着方才那青年的话:“方才那人说,冲撞的是琅嬛娘娘座下神兽,而神兽就是鲛人。假如这鲛人就是你的侍灵刹水,那么琅嬛娘娘说的应该就是——你。”
她抬眸看着虞与非。
“如此,这所谓的神体就应该是你的头发了。这样一来也解释的通了,村民出船时用在琅嬛庙内求的符祭了路,刹水感知到你的气息,自然会让行船顺利。倘若这就是琅嬛庙的关窍所在……”
姜余切起身:“首先必须要确定,那神像中的神体到底是不是你的头发。”
虞与非托着腮:“这个不难。”
时辰不早,已经到了可以就寝的时间。虞与非解散发髻,拿着木梳梳理着头发。姜余切换了寝衣,见虞与非在梳头,道:“不是才教的你束发术的么?怎么还要自己梳头。”
虞与非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篦头发能按摩头皮舒筋活络,对健康有所裨益。”
想起来虞与非从前行医,姜余切似乎是理解了。她走到虞与非面前,伸出手来:“给我吧。”
虞与非受宠若惊:“堂堂赤染君竟然要给我梳头?”
姜余切接过木梳:“转过去。”
虞与非转过身,背对着姜余切盘着腿坐着。
姜余切撩起她的一缕头发,拿着梳子慢慢按摩着,一点一点地向下梳。
姜余切的力道控制的极好,按压时也能恰好按在穴位上,叫虞与非暗自感慨自己这一点医术的知识在她坐拥百城面前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了。
按着按着,虞与非忽然察觉到一丝怪异之处:“说起来,为什么那个仙人会有我的头发?”
姜余切:“我也在考虑这件事。若是只有一两根头发还说得过去,那样多的话……”
她没再说下去。
虞与非道:“只能是直接从头上剪下来的吧。”
当年虞与非被押送至云霄表家处刑,处死后尸首理应由仙火焚烧,最后灰飞烟灭,留不得一丝骨灰。
既然尸首尽数销毁,那又从何剪来这么多她的头发?
虞与非忍不住抬头:“当年我的尸身是怎么处理的?”
姜余切本就漆黑的眸子此刻似乎更加幽暗了。默了片刻,她道:“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的。”
瞧着姜余切似乎不大愿说的样子,虞与非也就不再多问了。
一头如瀑青丝在姜余切的梳子下逐渐顺滑,虞与非甩了甩头发:“多谢赤染君。”
姜余切推她进了床幔,二人并排在床内躺下。虞与非这才惊觉,自己居然以人形和姜余切同床共枕,一时间有些尴尬。虽说几个闺中密友同榻而眠不算什么,但虞与非到底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姜余切拉上被子,道:“没什么事的话,就灭灯就寝了。”
虞与非张了张嘴,忽然道:“有事!”
“什么?”
虞与非:“我把琅嬛庙的地面都掀了,刻着禁术式的石板还裸露在外边,万一叫村民发现了怎么办。”
虽说这个时辰应该没什么人来庙里上香。
她有些心虚道:“……万一呢?”
姜余切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半晌起了身:“我去收拾,你躺着罢。”
等到一刻之后,姜余切重新掀开床幔时,床上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她扯开被子,看到了里面躺着的一把剑,剑柄上的“破浪”二字依旧熠熠生辉。
姜余切轻轻叹息一声。
琅嬛阁内的烛光,灭了。
第二日两人换了身简单的衣裙,两个侍灵在虞与非的要求下变做了男相,跟在二人后面冒充学徒。
虞与非同村民们禀明了来意,说想要修复神像,征求村民的意见。
有人愿意修神像还分文不取,村民们自然乐得其成。也有少数人带着些许疑虑,问:“修神像是好事,但是万一举止不慎,冲撞了神明怎么办?”
虞与非早就料到会有这样质疑,故弄玄虚她可最擅长了,只见她点头道:“这位兄弟说的不错,修神像可不是修寻常物件,要把神‘请’下来才行。”
一群老少妇孺站在虞与非身后,姜余切在一次负手而立,眯着眼睛看着她打算搞什么名堂。
虞与非像模像样的握着三炷香,在前头对着神像拜了三拜,然后刹信接过香来,插到前头的香炉里。
刹影端了一个土红色的陶碗来,那碗里边装着清澈的液体。他站在虞与非身侧,朗声道:“请师父饮敬神酒——”
虞与非接过陶碗一饮而尽。
呸,什么敬神酒,就是无滋无味的白水罢了,走个形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