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几日忙着给妹妹相看人家,她才没空管我呢。”沈娆娆道。
清官难断家务事,杜婉仪再喜爱行侠仗义却也不愿牵扯进人家的家务事中,她便点点头略了过去。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后,这马车却仍不见好,眼见日落西沉,不久后天色便要转黑,杜婉仪的心里不免也染上了几分焦躁。
她正要下车去瞧一瞧外头的情况时,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杜婉仪掀开车帘一看,却见方才与娆娆谈论过的六皇子正坐于马上含笑望着自己,她的双颊瞬间如熟透了的红果一般鲜艳无比。
方才在大国寺的后院内,自己还觉得六皇子略有些青涩面嫩的样子。
可此刻他一身黑袍,居高临下地居于马匹之上,清濯不凡的气度中隐隐透着些不合年岁的沉静,倒与京城里那些整日只知走鸡斗狗的纨绔子弟不同。
裴景诚剑眉微蹙,翻身下马后温声询问那小厮道:“是马车坏了?”
那小厮瞧见眼前这气度不凡的小公子如此和煦地与自己搭话,当下也有些慌乱,只连声回答道:“是,已修了许久,可却不见好。”
杜婉仪正在苦恼之中,不知该说些什么与六皇子搭话,既要能显示出她的善意,又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裴景诚却并未显露出自己的身份来,只见他彬彬有礼地对着杜婉仪作了个揖,道:“小姐若不嫌弃,便让我来瞧一瞧这马车吧。”
杜婉仪惊讶万分,到了嘴边的“殿下”二字却被她深深咽了下去,六皇子不以权势压人,必是想低调出行,自己也不能给六皇子添麻烦。
只是六皇子这天潢贵胄,竟也会修缮马车?
杜婉仪一时没转过弯来,而不远处的六皇子正在等着她的回音,沈娆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立刻替杜婉仪回答道:“多谢这位公子,我们在此先谢过公子大义。”
这话落地,杜婉仪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出神,她旋即羞赧地点了点头,默许了沈娆娆的话。
裴景诚也不多言,便撩开袍子专心修缮起了马车。
约莫过了半晌,静坐在车厢内的杜婉仪便听得外头小厮的惊喜之声。
“好了,好了,还是公子您神通广大,连这样的活计都会做。”
杜婉仪连忙撩开车帘,又与裴景诚黑沉的眸子不期而遇,她立刻垂下头,却瞧见了六皇子手上的脏污。
尊贵如他,也能为无辜稚童主持公道,路遇难事,也愿意俯身施以援手。
杜婉仪心下扬起了些微小的火苗,她正要出口与六皇子道谢时,却见那人立刻便要离去,不过须臾的功夫便已走到了自己的马匹旁。
杜婉仪心急不已,立刻从那马匹上走了下来,只见她抓着自己的衣裙,疾步跟在六皇子身后,道:“公子且慢。”
六皇子蓦然回头,却见杜婉仪一脸嫣红的站在自己身后,面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已是显露出她心内的欢喜。
裴景诚不免嘴角一勾,清明的眸子里满是压抑着的笑意,只听他道:“小姐可还有什么难事?”
杜婉仪羞怯得不敢抬眼瞧他,只拿起自己泛着馨香的手帕,递于六皇子眼前,“公子的手染上了些脏污,只怕会污了公子的锦衣,不如拿它擦一擦吧。”
身后的丫鬟俱是被她这个举动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小姐如何能做这么胆大包天的事?那手帕上可绣着小姐的名字呢。
如今的世道虽比前朝开明一些,可待女子还是严苛至极,若是女子绣着名字的手帕被外男拿了,可是名声尽毁的大事啊。
那两个丫鬟便胆战心惊地瞧着对面那公子的反应,本以为这公子必会推辞不要,谁知他却只是淡淡一笑,将那手帕接过后,道:“多谢小姐。”
说罢,便翻身上马离去。
杜婉仪恋恋不舍地望着六皇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再也瞧不到他的一点踪迹后,方才回了自己的马车上。
沈娆娆眼见着方才杜婉仪将自己的贴身手帕赠予了六皇子,怀里兜着的那颗心便狂蹦乱跳了起来。
若是将这事透出去一星半点,左苑县主是不是不会再考虑婉仪了?
沈娆娆越想越心惊,一方面惦记着婉仪这些年待自己的真心实意,一方面又放不下左苑县主的嫡长子。
婉仪与六皇子当真登对的很,年岁也相差不大,自己攀附不上皇子,只想求一个安稳度日的夫婿。
婉仪…婉仪应当不会怪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