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穆宅后花园。
一位碧玉年华的少女双肘支在鹅颈栏杆上,葱白细指捻起锦盒中的鱼食,漫不经心朝亭榭下洒去。
碧湖中养得肥硕,色彩鲜艳的锦鲤,纷纷露出水面,张开大嘴,争抢着落下的鱼食。
湖面被争相跃起的鱼群荡起阵阵涟漪,映在绛唇含笑的少女眸中,闪动着流光溢彩。
“小姐,这是大都督派人送来的银票,都督府管家对奴才说,大都督俸禄有限,一时难以凑上全部的银子,询问公子可不可以宽限一段时日。”
少女拿起湿帕细细擦拭手指尖残留的鱼食腥气,余光扫向钱匣子里厚厚的一叠银票,淡淡道:
“你同都督府管家说,余下的银子不劳鹏总督操心了,穆家自会代为补全。”
反正那日鹏靖元手下兵卒摔坏的瓷器和茶叶都是临时搬来充数的残次品,用钱匣子里的银票相抵亦是绰绰有余了。
若是将鹏靖元逼紧了,难免会狗急跳墙,她还不如惺惺作态卖个人情,让鹏老狗继续追着镇南王咬,莫要搭理她这只小蝼蚁。
待管事退去,站在少女身后的小丫鬟突然开口:
“算算日子,红绡姐姐应到东瀛了,少...小姐,你这几日也该出门转转,惹人注目一下。”
穆清灵看向出声的侍女,莞尔一笑:“我看是你在府中憋闷得狠了。”
紫菱被小姐明艳的笑脸晃得微微愣神,虽然她和红绡跟在小姐身旁伺候了有七八年,但是面对小姐扮作女儿装的日子却是屈指可数。
眼前少女五官精致得过分,肌如凝脂,云鬓如墨,左耳为了掩饰伤口的疤痕夹上一排珍珠耳饰,顺着女子弯弯的耳廓,在顶端勾勒出尖尖的形状,一身烟霞色的细纱罗裙,远远瞧着,还以为是芙蓉花骨朵中结出来的精魅。
穆清灵早对紫菱偶尔露出的痴色见惯不惯,她笑道:
“小小年纪,怎么眼神跟花巷里的流痞似的,后日带你出门,可莫要这般直勾勾地盯着其他姑娘看。”
紫菱的目光仍停留在小姐天生丽质的脸上,她摇摇头感叹:“见惯了小姐这张脸,再看其他颜色都觉乏味。”
末了,她似是突然响起穆清灵方才的话,又惊喜道:“小姐后日要出门,咱们去哪?”
穆清灵半垂着眸子看向湖中摇曳离去的锦鲤,淡淡道:
“过两日便是苏妹妹的生辰,我之前应下她会前去祝贺,正巧趁穆清池这个身份在东瀛露个面,也好不让外人生疑。”
穆清灵口中的苏妹妹名叫苏韶文,是她在扬州城唯一的手帕。
二人年幼时在姑母的生辰宴上遇到,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之意。虽然穆清灵因常年“卧病在床”鲜少出府,但私下里一直与苏韶文有书信往来。
有时苏韶文在信中提到想约她一见,穆清灵便会让穆清池这个身份出门经商数日。
原来,那日穆家商船重新启程后,穆清灵在半途下船,乘坐渔船悄悄在夜色中潜回穆宅。
“那...后日咱们岂不是能见到苏公子了?”紫菱眼睛一亮,满生欢喜道。
苏韶文有一兄长,名叫苏韶渊。苏家兄妹的父亲和穆清灵的姑父同在扬州军营做千总,关系熟念。
苏韶渊不仅生得玉树临风,年仅二十便已任职骑兵校尉,官阶比他的老父亲还高上两级。
因此,穆彩棠曾想撮合侄女和苏韶渊在一起,只是因种种阴差阳错,二人最后无疾而终。
听到紫菱提到此人的名字,穆清灵眸光冷凝,淡淡道:“你若是管不住嘴巴,我便带黄莺前去赴宴,免得惹吴夫人凭生猜忌。”
听到小姐略有清冷的语气,紫菱垮下小脸。
不怨小姐斥责,都怪她听到要出门,一时兴奋松下了嘴上的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