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榕请了温府管家寻来精于打井之人,将那根长约近二十米的管子,在花园边侧不有碍观瞻影响行动之处深植入地。
若在现代,有专业设备钻地取孔至多半日可成,可现下便只能全靠人力完成,是以仅是下管便用了两日功夫,
其实南榕本是想将压水井直接安装在温府里的水井之上,如此一来便省去了许多功夫,只需以水泥封固直接便可出水,
可她虽知道大概原理终是头一次实操,若成功还好,若失败岂不要搭进一口井去?若是那般,届时耗费的人力物力便会更加巨大,而最关键的是,也不能因此而让府上断了饮水之源。
黑大夫携胶皮来时,南榕已让铁匠师傅将管子与压水井的桶身安装并固定完毕,
经了这一月来的医治,南榕对黑大夫已是深信不疑,是以听了他自信会带胶皮过来之言,她是惊喜又深信的,
只在未真正见到前,总恐生变故,遂当摸着手中柔软光滑,又硬又富有弹性的胶片时,她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彻底落定。
“黑大夫之能冠绝古今,我仅以三言两语,您便可悟出且做出这未知之物,实是令人万分佩服。”
黑原治多了各种顽疾,自也听过各种感恩戴德之语,可如今他听着这女子不擅辞藻的恭维称赞,看着她脸上不假掩饰自然流露的惊喜赞叹,本就文质彬彬的面上更添三分笑意。
“南姑娘过奖,物乃你供,点子也是你所出,若论功劳自当是你更大些。”
南榕怎能收下这等夸赞,当下便觉脸庞发烫羞愧难当:“黑大夫万万莫要自谦,此事若论起来,尽全是您与温公子出力出银所得,是以这功应尽在您二位身上才是。”
怕再与他如此客套,话一说完,南榕便半转了身,看向匠人所在,将手中胶片递过去:“还要劳烦师傅将这胶片从中间穿孔,就套放在压水井内铁片上方与井内尺寸密实即可。”
话落,春来已极有眼力的双手将胶片自她手心取出,几步过去放在那匠人师傅身旁的小几上。
南榕并未等待太久,待一阵不算长的敲敲打打停下后,又听到一下迅疾的撕帛声,而后便听得铁与铁不时轻碰,和略带回音的摩擦声,在听见两道邦邦响声,而后再无铁器声音响起时,南榕不觉笑了出来,她知道,那是已经安装完成的意思。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得那声音浑厚的匠人粗声说道:“回姑娘,压水井已装好。”
“好,辛苦师傅,多谢。”
“南姑娘,接下来要做什么?它怎么出水?”
“黑大夫请稍安勿躁,”
南榕持着导盲棍探路踩着明显松动过,又被压实的地面来到压水井前,她抬起右手慢而不乱的摸到了把手上面,忽地用力抬起,因加了严丝合缝的垫片,提轴下压时明显有干闷阻滞之感。
“春来姑娘,麻烦你帮我添碗水进来。”
知要今日验收,南榕本就请人备了水,春来哎了声刚提袖准备舀水,就被一旁等得心焦兴致勃勃的黑原赶到一边。
“我来!”
说话间已舀起满满一瓢水按她所说照着那井口就倒了下去。
有了水的润/滑,虽提起下压时仍有阻滞沉重,但明显比之方才要顺畅了些。
只要从地下一二十米的深度向上抽气将地水吸出,以南榕的力气根本无法做到,不过三四下她便觉右手磨得发热,整条肩臂也骤感酸痛,
她自有自知之明,只稍做演示稳了气息后,便转过头双目空空的望向一直默默陪同的管家方向,颌首说道:“还要劳烦高管家将请来的几名身强力壮者,似我方才这般轮番抬起压下,直到将水抽出即可。”
这几日主子不在府中,临行前又确有叮嘱于她所求无所不应,是以近几日于花园边侧打井翻土填平之事,尽都是高管家安排人手亲自督办,
遂她话音刚落,他便已态度恭敬的应是,而后身子未动只一挥手,早已等待多时,且心中惊奇的几名人高马大膀大腰圆气势凛然的男子便立时走了过去。
南榕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不由舒眉莞尔,虽她看不到,可只听着行走时利落有力的脚步声,便可猜度出这几位被挑出来的勇武有力者非是虚实。
便在脚步声停下前先一步转身将位置让了出来,循着药香气味走到黑原身边,与他笑道:“要吸通地底之水非一时半刻可得,值此期间,恰好请黑大夫为我施针,待除针后,井水便应也快要上来了。”
黑原看着前边那个壮汉握着那长长铁把手不停提起压下提起压下,那模样劲头好似是得了什么玩意而非是苦力一般,直看得他心痒难耐跃跃欲试。
只到底记得医者仁心,轻重缓急,恋恋不舍的自那有他参与的新奇物件上收回目光,点头应道:“南姑娘所言极是,那便请吧。”
别看南榕面上沉稳,其实心中也甚为忐忑,小小一个手工压水井劳动如此多人,虽有所准备,可若最后真的以失败告终,旁人的眼光议论先且不谈,只她自己便羞愧难当,
但一事归一事,于治疗眼睛上她是全力配合的,强让自己放松下来,不停告诫自己要坦然面对成功与失败,平复脑中波动乱跳的思绪。
待顺利起针后,眼睛上被春来松紧适中的缠上药包后,她方与等在一旁的黑大夫一同往花园而去。
南榕本以为至少要一二个时辰才能将水抽上来,却不知那几人不知疲惫如机器般不停提压,累了就换人,如此循环往复,她施针不过半个时辰,走过来也不到一刻钟时间,还未站稳脚跟便蓦地听到有人高呼狂喜着喊了声出水了!
“真的出水了?”
“真的出水了!”
温府里的下人都极守规矩,可此刻却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失了规矩,个个瞠目结舌惊奇连连的看着那被垒至腰高,坐着的似铁通般的压水井侧边支出来的横管上,源源不断哗哗出水的一幕,
再看那压井之人满脸通红双眼放光,手臂舞动轻松的恨不得要飞起来一般,一时间都不免心生羡慕,也想要压一压这神奇的水井。
而在看到双目缠着白布,身穿湘色广袖水雾长裙的女子持着从不离手的盲棍翩翩而来时,众人的眼底更充满了崇敬惊奇与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