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芳华拉着应摇光的手:“以后有事无事的,来我这坐坐。”
应摇光笑着应道:“好。”
二人道别,坐上马车。
天忽然下起了雨。
应摇光正闭眼靠在车壁上小憩,忽听见一道破空之声刺破雨幕传来,紧接着车厢发出“咚”一声,一只箭穿破车窗射进段北驰背后那面车壁上,离他不过一寸之距。
车外乱了起来。
箭簇随雨点一齐落下难以分辨,兵戈交接碰撞以及人发出的闷哼声混在一处,雨夜之下,这条原本空寂的小巷里充满了肃杀。
章豫抽空问了一声:“主子!可有受伤?”
段北驰冷声道:“不必留活口。”
他竟毫不掩饰身上的沉冷戾气。
应摇光其实是有些许诧异的。尽管知道段北驰的本性并不会如表面上表现的那般温和,但现下这般像是淬了寒冰一样的语气她还是头一遭听见。
应摇光眉梢轻动。
段北驰见她沉默,瞧她神色又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他挨过去离得更近,低声说:“没事,我们先等一会儿。”
他像是完全忘了自己正处在刀剑拼杀的漩涡中心,抬手去探了探应摇光手上暖炉的温度,像是平日闲谈:“困了吗?”
应摇光先前痛了那么一遭,精神本就不济,又出门折腾了一遭,现下痛感轻了许多,倦意便涌了上来,还真有些困了。
应摇光:“是有些。”
段北驰给她将斗篷拢了拢:“先闭眼休息会儿。”
马车上被箭射中的“咚”、“咚”声紧密又有力,车外的厮杀声也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按理说在这样紧张的场面下,是没有多少人能安之若素的,别说心如平湖的休息了。
可应摇光还真就是双眼一闭,靠在车壁上小憩起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车外的打斗声随着最后一个蒙面人的倒下终于消失,只余天上的雨点仍在不依不饶的掉落。
阴谋藏在雨幕里,同样也被雨幕冲刷得一干二净。
马车被箭射得成了个刺猬,打斗声消失的那一刻,另一辆完好的马车正好停在巷口。
章豫撑着伞敲响车厢:“主子,车来了。”
应摇光刚想睁眼,便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随后她整个人被小心翼翼的抱起来。
应摇光浑身僵了一瞬,而后慢慢放松下来。
段北驰自是察觉到了她的反应,雨声太大,他低头靠近应摇光耳边,温声说:“这辆车脏了,我们换一辆车坐。你莫要乱晃,雨天路滑,我可不想把你摔了。”
段北驰抱着应摇光下车,章豫在旁边为他们撑伞。
车外,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路,几乎有二三十人。
段北驰目光从这端一路扫过去,眸中尽是冷意。
自从袁州回来,这几日他一直在忙着查找和搜集整理张相跟三清勾结的证据,他还未将证据呈上,便有人坐不住了,竟还想来杀人灭口。
忽然,段北驰的余光中似乎有银光一闪,那个方向正对着应摇光朝外的肩背。
一根细长的毒针凌空飞了出来,截断数粒雨滴直直朝应摇光的肩背而来。
段北驰大可带着应摇光往后退几步,凭他的速度避开毒针可以说轻而易举,可是雨落得又快又急,他若后退必定会被雨淋到,但应摇光的身子受不得凉,若是她淋了雨,一会儿不知要痛成什么样,段北驰舍不得。
想法只在瞬息之间,几乎是将将察觉有漏网之鱼放暗器,段北驰便当机立断抱着应摇光转了个方向,把自己的后背送了上去。
应摇光感受到靠着的人身子突然轻震了一下,随后出现一丝血腥味飘过她鼻端。
她再去闻,便只有松木香味了。
二人换了一辆车,章豫在外兢兢业业的赶车。
车厢内幽闭,空间有限,所有的味道在应摇光的面前几乎都无所遁形。
越来越明显的血腥味萦绕在鼻端,应摇光忽然往前倾身靠到段北驰身前。
段北驰被她主动靠近的动作弄得愣住。
太近了。
她看不见,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这个姿势,只要脸微微一侧,她的鼻尖便要触上段北驰的脸颊。
段北驰一动不动,像在期待些什么。
应摇光却退开了些许:“你受伤了?”
她想了片刻:“是在下马车那时候受的伤?”
段北驰知瞒她不过:“小伤。”
应摇光不信:“真是小伤?”
段北驰却笑说:“我自己便是大夫,还能不清楚吗?”
应摇光要去捉他的手腕把脉。习武之人,疑难杂症不懂,中没中毒还把不出来吗?
段北驰却把她的手按住,不让她把脉,无奈道:“只是很普通的毒。”
后边的话可以算得上哄了:“若我连这样程度的毒都解不了,怎么好意思自称大夫?给我些面子,可好?”
应摇光也分辨不出段北驰话中几分真几分假,只是他不愿让她看,自己又是大夫,应摇光便说不出话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问的是今天,也是从前。
问出这话,应摇光便有些后悔,她以为段北驰应该也不会答。
可段北驰却开口答了,他说:“因为你值得如此,值得所有人护你爱你,珍视你。”
……
翌日。
应摇光因为这句话中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满头是汗,小腹隐隐作痛。
应摇光起身下床穿鞋,穿完一只,她的动作猛的僵在那里。
她的视野之内,不再是漆黑一片,却变成了无边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