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支支吾吾道:“我...不觉得这个辣。”
商无:“......”
他不爱吃辣,也不怎么能吃辣,属于是一点辣度就能在大冬天辣得冒汗的人,但云念居然说这个满是红油的火锅不辣?
就是因为看她吃得一点表情也没有,商无才下意识觉得这火锅应该也没辣到哪里去,能接受的程度。
仅一口,就把自己打回了原形。
他捡起那被自己带在地上的外包装,扫了一眼那上面的产品介绍,忽而呲笑了一声,转头盯着云念一字一句:“变.态.辣?”
云念:“......”
她也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能吃,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辣油全放了进去。
小火锅他是不能吃了,云念说:“你点外卖吧。”
话落,又补了一句:记得清理垃圾。”
她又愿意理自己了,想到刚刚的事情,商无浅笑了声,饶有兴致的看着云念:“不生气了?”
“......”
云念坐回椅子上,情绪明显又恢复到了刚刚的模样,商无正欲要说些什么时。
她语气淡淡:“没生气。”
商无明显不相信:“那还没——”
“商无,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她抬眸,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就是觉得...,这样很无聊,也可能是...”
云念咬着筷子,喉头哽咽了下,转瞬又恢复了自然:“我这个人就是很无聊,这样是不是很扫兴啊。”
说完,她故作自嘲般,冲商无没心没肺地笑了笑,随即又埋头去吃饭。
眸里有一瞬的伤感扫过。
这么明显的眼神,让时刻盯着她看的商无几乎是立马就捕捉到了,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这么乐天派的人还会自卑?
见面以来,除了因为害怕一个人走夜路回家会哭,还没有情绪这么低落的时候。
说来也奇怪,从住进来开始,商无就没见过她别的亲人,也没见过与什么亲密的人打电话。
而且她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女孩一个人住在这脏乱的巷子里,家里的大人不会担心么。
商无说:“你不喜欢,下次就不逗你了。”
云念点了点头。
下一秒,又听见对面的人聊家常般问起:“你一个人住这里,家里人怎么同意的。”
“......”
女孩拿筷子的手明显僵硬了,半晌,她抬头,故作轻松般耸了耸肩,语气并没有什么不正常。
“我九岁的时候,父母车祸去世了,在孤儿院长大的。”
商无愣了愣,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下。
她的笑容实在太勉强。
像是为了隐藏着情绪,她说完就快速低了头,小脑袋一动一动的。
气氛默契般的沉默了几秒。
就连转得呼啦啦响的风扇也在此刻配合般,意外地转得流畅,没发出烦人的噪音。
半晌,沉默率先被商无打破,他轻启薄唇道:
“至少你父母还是爱你的,可能在临死的阶段,他们都还在念着你,担心着你以后的生活,他们一定有努力自救过。”
云念低头依旧保持着沉默,握着筷子的手在微微发抖,眼泪如珍珠般,一滴一滴地掉落在桌子上。
“5岁时我被父母卖给了一个男人,被毒打了十年才逃出那个魔窟,做起了流浪小孩。”商无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双手撑着桌子,活动着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可能命不该绝吧,流浪了没两个月就被人救了。”
听到这,云念才缓缓抬起头,眼圈红红的,痕迹明显。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刻意忘了那段如地狱一般的黑暗日子,但记忆碎片总是在各种边边角角的时间里涌入进来。
她以为十年过去,会忘了的。
一个十年不行,就第二个十年,第三个...
可直到商无直截了当地说出她父母临终前对她的爱意时,说出那句“他们也曾努力过”,云念才明白过来,她忘不掉。
越长大,当天的事情过程愈加清晰,心里的愧疚愈加的浓烈,明明所有人都在说她可怜,让她放下这些不好的事。
可云念放不下。
她尝试过,但就像是被束缚在了一个牢笼里,无数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父母伸出血手,指着她的头骂,为什么不听话一点,为什么一定要吃蛋糕,云念逃不出去。
如果,那天,不是她的生日就好。
如果,她不吵着,要吃生日蛋糕。
是不是,爸妈就不会走啊。
她总是这样假设,又觉得很徒劳,有时候在不清醒的夜晚,坐在床头望着窗外独自发呆,云念总有某一瞬间想要下去,放声哭过一场后又冷静了下来。
这世上比她困难的人多的去了,她手脚健全,身体没有毛病,能说话能蹦跳,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不能太贪得无厌。
这会,云念倒是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可能是成长到足够的理智,她明白,不能让这事一直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她吸了吸鼻子,望着对面不知什么时候也蔫着一张脸的商无,他抬起眸,也望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撞到一起。
紧抿着唇,紧绷着脸,盯了两秒,几乎是都‘噗呲’一声同时笑了出来,云念更是笑中带泪:“我俩好惨啊。”
她抬手擦拭掉飙出来的泪:“一定是上辈子做的坏事太多了。”
商无也有些哭笑不得:“可别,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被抛弃的,要说坏事做得多,那也是他们。”
云念眼神坚定道:“我们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