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初晴,雨水洗净之后的竹林,青翠秀丽,微风拂过,有清香飘拂。
聂怀嵘爱竹,因竹风吹不折,以正立身,然而,他为了躲席云素弃了竹。
他在竹林中停留一瞬后,接着前行了,他穿过阑风院的竹林,来到了席云素的卧房。
房门处的王嬷嬷起身迎接聂怀嵘,并轻声提醒他:“国公爷,殿下午睡,晚些时候再来吧。”
“我进去看看,不会吵醒她的。”
聂怀嵘悄声走入房内,王嬷嬷没能拦住他,也不好拦着他。
竹塌之上,席云素安静地睡着,聂怀嵘朝她走去,坐在竹塌的边缘。
她睡得很安稳,不似夜间,白皙的小脸上有清泪滑落。
聂怀嵘不由想起了他最新的梦,梦里她看着甲胄时,笑得很开心,自她嫁给了他后,他从未见过她那样笑过。
他恍然想起,她是莘国最得宠的公主殿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什么会让她睡中流泪,难不成是因为嫁给了他?
她说她后悔了,是嫁给他受委屈了?
那梦里的那个她,是否也后悔了,梦里她身亡前,是以什么样的感情在呼唤着他的?
心口一痛,聂怀嵘竭力将脑中杂乱的想法甩出去,他被梦影响太深了。
可他又无法不被梦影响,因为那件甲胄,和它的制作过程,都和现实对得上,他查过了,无论是工坊还是工部,人和事都对得上。
她的笑,多半也是真的。
思及至此,聂怀嵘想要再见一见那一件黑漆顺水山文甲甲胄,想要触摸一下刻着他名字的地方,他想要确认,确认梦和现实的联系。
*
席云素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她身边的聂怀嵘,差点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你能不能出个声,是想吓死本公主吗?”
说句话或者通传一下,能费他多少功夫,每每不声不响的,又不是在战场埋伏的时候,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
聂怀嵘起身坐到距离竹塌最近的椅子上,回她道:“你睡得安稳,不忍打扰,故未曾说话。”
席云素坐直了身子,唤婢女上茶来,然后才说:“既如此,何不在门外等?”
“我想见你。”
聂怀嵘的话说得很淡定,席云素听着就淡定不起来了,这说的是什么鬼话,她当然不认为这是聂怀嵘在说什么甜言蜜语,定是他有事来找她才说此话的。
可有事找她,在正厅等她不比在她塌边等她才更符合常理吗?
席云素不由恼怒,聂怀嵘这块木头,他知不知道有歧义的话是不能乱说的,她不满回道:“你能不能对我有点耐心,把话讲清楚,你方才的回答,既答非所问,也意义不明,我没办法接你的话。”
聂怀嵘想了想,解释说:“臣没有不耐烦,方才所言就是回答殿下的问题,臣得知殿下在午睡,便想见殿下,所以不想在门外等候……”
席云素:……
他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话,她实在搞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他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说甜言蜜语讨她开心。
“这种话,你对多少个女子说过了?”
思念的话,是有多熟练,才能波澜不惊地说出口?
“嗯?”聂怀嵘皱眉,他很是不解,但也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未曾,臣自五岁起便在军营生活,甚少接触女子,少年时有一段时间,住在平昌郡,不在军营,也只痴心武学,未留意过女子,更未说过什么话,殿下为何这么问?”
席云素有些惊讶,聂怀嵘他甚少跟女子打过交道吗,看起来不太像啊,“那许淇玉呢,她不是女子吗,你跟她接触不是很多吗?”
聂怀嵘正襟危坐着,继续回答她的问题:“臣常年在西垂边境,她在兴京,西羌未灭之前,几年才回京一次,在母亲身前尽孝的时间都不够,更遑论其他了。”
席云素听后,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手里的帕子,也就是意味着,前世聂怀嵘跟她说过的,他只将许淇玉当作妹妹一般看待,是没有骗她的。
她有了一种出了口憋屈之气的感觉,许淇玉她曾说过的那些刺激她的话,在那一世里,都会一一报应到她自己身上去,因为聂怀嵘对她许淇玉也是无心的,许淇玉嫁给聂怀嵘,下场只会跟她一样。
竹无心,再如何精心照料,都是无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