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笑道:“不试又怎能找出那个碗来?不找出它,为师又怎能知晓它究竟是何物?不知它是何物,如何妨害人的,又怎么救得了玉枝家那棵独苗?”
师父说得轻飘飘,好似只是尝一口新酿的酒一般随意。我却仍旧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放,将脸埋到他的胳膊肘里,当下我没法理会那么多,只是一心想着,我不能教师父去试。
师父无奈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理会。他又碰了碰我的脑袋,我仍是不理会。他无法,只得细声哄道:“罢了罢了,你先放开师父,咱们再想旁的法子,可好?”
我从他的胳膊肘里抬起脸来,“师父说真的?不骗我?”
“师父几时骗过你?”
我踌躇了几息,想着师父确实从未骗过我,便渐渐放了心,连带着胳膊上的力道也松开了。师父从我臂弯里将胳膊抽出来,怨道:“这丫头,平日里舂药磨齑的,就有气无力,偏这个时候力道大得唬人。”
此时我才不在乎他说我什么,眼盯着他,看他确实不再去取那米瓢里的米了,才安了心。正这时吴甲往后院来搬门板,我看看天色,估摸着酉时差不多也到了。
我想起昨夜里原是有个游魂来过,但因昨晚铺子里忙着蒸肉包子,便没放进来,师父嘱那游魂过一日再来的,今夜恐是要过来了。
“师父,今晚有客么?”我问道。
“嗯。昨夜没得进来的那个。”师父随口回道。
我揉了揉腰肢,求道:“师父,昨晚没得阖眼,白天又是这一通忙,眼下乏累得很,今晚我可否不出去了?”
我极少推脱躲懒,偶尔为之,我猜想着师父一定不会拒绝。果然师父忙点头答应:“也好,你便早点歇了罢。”
我心头一松,笑着“哎”了一声,转身端起石磨上的米,返回灶房收拾出一顿晚饭来。打发了他们用过晚饭,洗了碗筷,天色已沉了。我听见师父在招呼吴甲殷乙快去开门,估摸着昨夜就该来的那个游魂到了。
我探头向前面灯火通明的铺子张望了一会儿,他们都在铺子里忙着,后院只剩下我一人而已。我转身跑进灶房,从米缸里舀出一瓢米来,小心地捧着又回到了院子里。
今晚的月色不错,才刚升起的月亮已将白练似的光辉洒了下来,满地各色各样的破碗都因这月华泛起了光泽,将它们照得清清楚楚。
我捏起一小撮米,借着月光,往一个空碗里投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