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派发肉包子是三日后的事儿,但这三日间,朱心堂门前已是络绎不绝起来,不断有乞儿来探头探脑,仿佛是不敢信这间看起来并不富丽奢华的生药铺子肯出那样一大笔钱财,仅仅是用来做施舍。
所有来探问的乞儿,一心一意只在肉包子上,对破碗换新碗却毫不在意。我担心那持碗的丐子有心藏匿,并不将那碗带来,这一场便算白忙活了。
师父倒是很笃定,劝慰我道:“那丐子若是知晓自己手里拿了个不凡的碗,那他还肯做个丐子么?想要什么不得?城中因此也不会只有孙大户和玉林犯了饥寒交迫的病症。”
我想着也甚是有理,但又不能确准。忐忐忑忑中,派发肉包子的那日便到了。
张家娘子头天下半晌就来了好几回,何处排队,何处发放肉包子,何处发放新碗,何处收旧碗,一桩桩一件件,都商量定了,直至酉时方才回去。
这日夜里到铺子来的魂魄都不放进来了,我与师父,并吴甲殷乙,直忙了一夜,除了灶房的两眼炉灶外,院子里石磨也叫殷乙搬开了,腾挪出了地方,架起了锅灶,三个灶不停地添柴催火,一万个包子流水一般地上蒸笼。
卯时一到,吴甲将第一块门板卸下,我只往外瞥了一眼便惊住了。门口排了长龙阵一样的队,从朱心堂的门口起始,远远地不知延伸到了何处,直排出了茱萸巷也未可说。门外虽说闹哄哄的喧哗不断,但也无人挑事,连个插队的也不见。
吴甲将门板一块块地搬开,我才看见门外尚有两名官差,我忙回院子里去唤来师父。
官差见了师父,上前抱手道:“赵知府听闻朱先生今日要向饥民发包子,大加赞赏,遣我等过来帮着维持维持,朱先生若有什么差遣,不必客气,吩咐咱们弟兄几个便是了。”
师父忙不迭地向官差道谢,并遥谢了赵知府。我揣测那位赵知府大约是因上回孙大户搭棚施粥后出了事儿,多少有些胆颤,不敢掉以轻心,特特派了官差过来盯着罢。
不管怎么说,也省了我不少功夫,我心底里还是十分感激赵善防的。
官差在外维持着队伍不乱不骚动,吴甲收旧碗,张家娘子发新碗,我派发肉包子,殷乙与师父则将后院的肉包子一笼一笼地抬到前头来,一切都井然有序,忙到下半晌,所有的肉包子都派完了,后院的地下也铺排满了破碗。
我与师父一齐谢送了官差和张家娘子,回到后院,满地的破碗却又难住了我们。那么许多破碗里头,究竟哪一只才是肇事的那一只?又不可能将这些碗都藏起来。
师父弯下腰,将那些碗碗口朝上,一排排一个个地放置好,又退开身,打量了许久,忽然吩咐道:“阿心,去灶房舀一瓢米来。”
我从灶房里捧了一瓢米出来,师父从里头捏起一小撮米,便往一个破碗里掷了下去。默等了片时,又从米瓢里捏了一小撮米,掷进了另一个破碗里如此反复了四五次之后,我恍如大悟,孙大户与玉林都是往乞儿的碗里施舍了东西,才犯的病,师父也要往那些碗放置东西,以亲身来试出,究竟哪一个碗才是我们要找的那一个。
“师父。”当他再一次要从米瓢里拿米时,我将那米瓢放置在一旁的石磨上,抱住了他的胳膊,“师父,你可千万别再试了,若是若是真试中了,那要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