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的国家不可能长久。
在他这个年纪,不会想不透这层道理,那就只能是执迷不悟了。
就好像只要他有一天白日飞升,所有针对他的辱骂和不满,都会变成鲜花和掌声。
何其可笑。
做他的臣民又何其可悲。
杜蔓枝端着高贵清冷的架势,淡淡地颔首:“陛下若是持有真心,自会修行有成。昨夜的动静,只因为有妖孽作祟。”
皇帝大惊,怎会如此!
上次七月十四的鬼王还没解决,怎么又来了妖孽?他不能不多想。
但他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德行有亏,而是……会不会有人在搞鬼?
是谁在主使?
是不是想逼他下罪己诏,甚至是,退位?
短短几十秒的沉默里,皇帝已经把他膝下几位皇子和他们背后的母家,以及各家各派之间的关系脉络,粗略过了一遍。
看上去谁都不像,细想想谁都有可能。
杜蔓枝看得出他的忌惮。
她紧跟着告诉他一个大消息。
昨夜的妖魔已经被料理了,而且,神女降了一道神谕。
皇帝忙追问:“说了什么?”
杜蔓枝一挥拂尘,面如春风拂雪,忽然浅笑着给他道喜:“这就要恭喜陛下了。”
“喜从何来?!”
“神女说,近来人间不怎么太平,她有意襄助,只是不便下界,所以,就打算收个徒弟。”
这话真真假假。
真的是女情娘娘确实提过世道纷乱,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女青对世人确实有怜悯之意。然而后半句是鬼神不应插足人间风雨。
并没有收徒的打算。
真正打算收徒的是她凡人杜蔓枝,而且收谁已经内定了,现在只是想借皇帝的金口玉言,过个明路,好让三皇女的日子好过起来。
皇帝却下意识以为这个徒弟除了他再无更好的选项。那颗心脏砰砰乱跳!他连跨几步到杜蔓枝面前,就差拍着胸脯提醒了。
杜蔓枝才不惯着他,抢先开口:
“神女的意思是,在陛下的几位子女之中,选出德行和天赋最佳的一个,便是她在人间的弟子。”
皇帝又失落又恼火:“为何……”
杜蔓枝说:“等到敲定了人选,届时大约会传授法术,赏赐些灵丹妙药,陛下作为生身父亲,若是也能吃上几颗仙丹……”
皇帝被她说得再度心动,情不自禁跟着她的描述去想象:“若是吃了仙丹……”
杜蔓枝微笑:“少说是延年益寿,再往好处想,或许这就是陛下一步登仙的契机呀,就像昔有嫦娥奔月,成就一段美谈。”
“嫦娥,奔月……”皇帝笑得痴迷,目光涣散,神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月宫,似乎太过苦寒……”
没影子的事,你还挑上了,杜蔓枝心里不屑,懒得搭理他的傻话。
那边倒是自己清醒了,客套里带着讨好,巴巴地追着问她,究竟是哪一位神女?
他这样问,杜蔓枝可就不客气了。
来来来,听好了。
她要好好给这个狗皇帝科普一下。
关于……
女·仁慈善良·后台很强·三清使者·传道大师·三界头号司法女神·上管天规下令地府·妇女的守护神·青。
皇帝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差点当场下令给女青娘娘修神像。
但是一想到他自家祖宗的雕像还没补完,囊中羞涩,只能作罢。
有了这些铺垫,杜蔓枝再提出,她要多跟皇子公主们接触,就显得理所应当了。
皇帝不明白了:“公主也要见?”
他很不愿意承认,但确实心里是有妒火的。
凭什么老子没资格当神女的徒弟,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就能有仙缘?
皇子也就罢了,来日是要接他龙椅的,怎么公主也有机会呢?没天理!
杜蔓枝眸光微冷,朝天拱手:“神女慈悲,公主为何不能传她衣钵?”
她刻意咬重了神女的“女”字。
瞧不起女人是吧,老小子诶,你可要点脸吧,再哔哔我真怼你。
皇帝想着她画的饼,算了。
反正他自己是没戏了,随便谁都好。
只要到时候该给他的仙丹别少了就行。
“不叨扰陛下清修,该去看望各位小殿下了。”
杜蔓枝临走时,若无其事地提了一嘴:
要是能把几位殿下接到一起上课,她隔三差五的,也会亲自授课,或许这样能早点选拔出合适的人选。
皇帝果然听了进去。
她人还没走到下一座宫殿,代传口谕的传旨太监已经匆匆跑开了。
这深宫里,应该很快就要开一座专业的皇家小学了吧。
杜蔓枝是憋着笑走到东宫的。
她来过这儿。
不过这次可不是来看太子笑话的。
她不想表现出对几个孩子的偏倚,就按长幼次序走了。
“我说你,看着像个好人,蒙起人来一套一套的。”白无常秦风在她旁边飘着,“那老小子更是,还真肯被你骗。”
阴差消息灵通,他知道酆都住着的那位大佬,他也知道那种层次的大人物才不会轻易朝着人间伸手。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是有人在扯虎皮做大旗,瞎掰!
杜蔓枝揣着拂尘目不斜视:“今天这么闲?”
秦风:“嗐,活是永远干不完的,我是阴差,不是你头顶那转个没完的日月,这上面不知道心疼咱们,我总得自己找机会歇歇。”
杜蔓枝闻言,侧过头认真看看这位苦命老哥。
“看什么呢?”秦风疑惑。
“没,没什么。”
她深以为,秦风头顶的白色高帽子应该改一改。
一见生财?落伍了。
“地府打工魂”才对味啊。
瞧瞧人家多超前,这就已经琢磨出摸鱼哲学了,果然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消极怠工。
到了东宫外,似乎不是错觉,杜蔓枝明显觉得这里的守卫变多了,武器和甲胄都更精致些,应该是皇帝的直属卫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