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蔓枝眉心一跳。
太子的胳膊一直没痊愈,被女鬼吓出来的痴傻应该也没治好。一个已然失势的太子,还有必要这样严密保护起来吗?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里面绝对有问题。
上回她收缴了太子养着的那个不知名黑煤球——太子把那东西称为“圣灵”。
在她眼里却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邪物。
在鬼律牢房里关了这么多天,黑煤球变得缩水又褪色,可惜它的嘴还是那么硬,什么都不愿意吐露。
照这么看,东宫的秘密还真不少啊。
她记下这里,打算夜里再来看看。
太子是庶出长子,年纪紧跟在他后面的就是女主了。
杜蔓枝走到湛舒华的宫殿。
再次被拦。
湛舒华的心腹嬷嬷既客气又坚定,说是公主病重,起不来身,万万不可怠慢贵客,请她改日再来。
杜蔓枝站在这里都能闻到刺鼻的药味,给人的感觉好像里面的人已经命不久矣似的。
嘁。
真的吗?她不信。
主角哪有那么容易就完蛋的?
人在承恩公府参加赏菊宴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转眼就病成这样,怎么不甩锅说撞邪了呢。
嬷嬷对这位玉虚宫的神使大人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才发现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容貌气度确实非同凡人。
就连正经的皇家金枝玉叶,在她面前只怕也有些逊色。
不知怎的,嬷嬷看着她,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感。
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半个神仙,哪是她一个深宫内院里的老婆子说见就见的……或许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见多了,老眼昏花了吧。
嬷嬷心里的嘀咕没有别人听得见,她粗壮的身体始终坚决挡在门槛前。
秦风笑嘻嘻地说:“我的神使大人,您这面子好像不管用了啊,要不我给你支个招?”
“你说说看。”
秦风挤眉弄眼:“回头看看是谁来了?”
杜蔓枝回眸,远远望见长街尽头的十几道人影。
为首的那人长身玉立,黑色大氅里露出一袭紫衫,正看着这边。
被发现之后,那人就迈开长腿稳稳地朝她走来。
杜蔓枝纳闷:这个时辰,他怎么会出现在后宫?
“路过。”
卫沉锋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个对视就明白了她的疑惑。
杜蔓枝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不久之前刚刚并肩作战过,在她心里,卫沉锋绝对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人了。
当然了,当着这么多人,她不会表现出和这个人关系太亲近,免得给双方要做的事增添不必要的阻力。
刚认识的时候就听见他嗓音微微沙哑,杜蔓枝只当他操心的事太多了,上火。后来发现一直没变,再联系到他的身世……
应该是用药隐藏了原本的声音吧。
隐约有点心疼。
不对,可别,杜蔓枝顿时警醒,要相信一句名言,心疼男人倒霉三辈子!
还是等她自己强大起来,再去考虑怜惜谁吧,反派能一路杀到大结局前三章,她可是开局就炮灰,谁该同情谁啊。
一路小跑过来的年轻内侍自作聪明,喜庆的白团子脸就像发面馒头,笑出了一脸褶子皮,跟杜蔓枝说:
“老祖宗本是要出宫办事的,方才远远看见您的身影,这不知怎的,就转到这儿来了!”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避人,就连里面的洒扫宫女都听得一清二楚,嬷嬷的眼神都开始不对劲了,只是在故作冷静罢了。
杜蔓枝心想,小太监这么活泼开朗,说话不过脑子,照书里的描述,不可能是反派的心腹人物。
应该类似于养在手边,负责叽叽喳喳逗人开心的宠物小麻雀。
她似笑非笑,看向所谓的老祖宗。
卫沉锋面上看不出变化,淡淡地说:“前日让工匠做了一块玉坠,想请真人开个光,不知真人可愿赏脸。”
借口。
杜蔓枝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
这个借口在不知情的人听来,好像还挺可信。
一片沉寂之中,宫殿里有个声音突兀地响起:“起来起来,别跪来跪去的,我看着就烦!”
话音中气十足,让听者下意识在脑中勾勒出一个健康活泼的娇俏少女。
那正是湛舒华的声音。
听上去,一点也不像重病之人。
嬷嬷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
门外挡住的一位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另一位是皇帝奉为上宾的神女使者。
所谓公主重病不见客的谎言,不拆穿时只是个好听的借口,一经拆穿,就成了对贵客的羞辱。
杜蔓枝在嬷嬷的紧张忐忑里,终于慢悠悠地开口:“开光?择日不如撞日,千岁爷,借一步说话。”
两人甩开随从,转到一棵古树下。
“要开光的玉坠呢?做戏要做全套啊,拿来吧你。”她故意逗他。
“伸手。”
一块触手生温的东西落入掌心,杜蔓枝默了默:“你还真带了啊。”
她都十几年没做过开光仪式了。
卫沉锋低笑:“做戏要做全套,多谢真人教诲,这块暖玉就送给真人把玩。”
杜蔓枝眨眨眼:“开完光再还你?”
“不用。”他不在意这点小玩意,也不信神佛庇佑,“这一块是光禄寺卿送来的,玉质还行,你拿着玩。”
他把贿赂的事轻飘飘一笔带过。
杜蔓枝也没深究,用手帕把玉坠包起来,“我刚才去东宫,没能进去,还见到几个内卫。”
卫沉锋毫不意外。
“他近来防我防得厉害,东宫里面本应只有废太子和两个老奴,突然多了这么些内卫和暗卫看着,防守严密,我一时间也安插不进人手。”
杜蔓枝啧了一声:“我一猜这防的就是你。”
她怀疑皇帝是丹药吃太多,大脑中毒了。这种操作,不是明摆着把答案放在题面里了吗?
卫沉锋却很高兴。
笑意从唇边染开,瞳孔沾了树影里洒下的阳光,仿佛琉璃池中游动着两尾灵鱼。
杜蔓枝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鲜活的样子。
“他终于要对付我了。”他的喜悦溢于言表。
杜蔓枝不解:“你还挺期待?”
卫沉锋眉眼弯起:“嗯,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杜蔓枝一愣,“哈?不是很懂你们搞权术的。”
卫沉锋说:“你先前猜我出身卫氏……当年被封定国公的,就是我的祖父。祖父教导我们,卫,是保家卫国的卫。”
“哦……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