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县雄爷,真是个胆大泼天的人物!
因花溪村发下大案,淮阳合郡严查穷索,官府力有不逮,特请了四个有名的豪杰盘查匪徒。
这四个豪杰,各有一众好汉相助,秉忠持义,劝善惩恶,栉风沐雨,平靖地方,无一不是郡中乡贤,百姓感激斯人恩德,敬重斯人品质,钦佩斯人侠义,特把他们推举作维护乡梓的稽盗官。
哪四个位豪杰?
正是:
将门虎子张恪业,泗亭猛虎是疤头。
管氏圣徒杨世魁,楚馆秦楼半口金。
圣手仁心朱精诚,解危救厄赛扁鹊。
斫竹养猪刘飞熊,不敬鬼神活阎王。
前面三位豪杰,自知为官不易,在衙时夙兴夜寐,文山会海,往来上厅,殊为辛苦,眼见日夜操劳,秃了头,肥了肚,垮了胃,绿了帽,如何肯向他们讨取银子,更怜他们死了爹娘未曾丁忧,十年外放儿孙满堂,心中何其不忍,进得门去不免叨述恩情,献上百十银子才出门去,一片孝心苦意,百姓又岂能察。
可恶刘雄,携县中一干废人,强讹勒逼,索要银钱,走屋过堂,倨傲无度,其心甚是可诛!若在老父母府中搜出贼人,岂不是说官匪正是一家,这官既是匪徒,其治下子民,岂不是人人都是匪徒?纵不是匪徒,亦当人人有一颗匪心矣!
且说刘雄一众在于老爷府前呼喝聒噪,却是无人应答,几个爪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刘熊一脚踹开大门,府中许多仆役顿时乱作一团,不一时管家从厕中转出,恭敬把银票递上,学台大人的府邸,就此沦陷,众人搜罢,于家各人全然不再,也不多言,自浩浩荡荡走了。
此番大索,张县令开门揖盗,赵郡守痴傻疯癫,于学台狼狈而逃,刘阎王恶名传播合郡,礼崩乐坏至极!
再看刘雄四个干将,朱老三志得意满,洪麻子趾高气昂,孔二狗手舞足蹈,周军师心事重重。
唯有刘雄心不在焉,未有抓住贼人,获取丝毫线索,徒得了些金银,故此闷闷不乐之中。
这大索也太顺利了,衙门寂寥无声,缙绅拱手奉送,朝廷的脸面难道成了一块破抹布,任人摩擦污秽?或是小鬼猖狂怕阎王,恶人还需要恶人磨?
众捣子无不呼声震天,连克三级衙门主官,这昔日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在雄爷面前连屁也不敢放一个,还不如他们这些乞丐哩!
只怕是刘雄现在扯起反旗要去杀皇帝,他们也是跟着干了!
这历朝历代的乱局,不都是一介匹夫登高一呼,衙门官吏望风披靡,于是朝廷威严扫地,乱民揭竿而起,社稷由此崩坏吗?
众人班师回庙,路过花溪村时,刘雄站在田野上道:“远处绰绰约约有好多人,莫不是个农庄?”
洪麻子道:“那边农庄是新来的一伙异乡人,买了好大一块地,只是他们落籍在高邑,并不属方县管辖。”
“照!”刘雄道:“此地离花溪村甚近,说不得那贼人就是藏身于这些外乡人之中。”
他又自顾自道:“真不知这淮阳有什么骚腥,惹得好多蝇虫来咬。”
洪麻子喜道:“雄爷,来得越多越好,好教咱们发财。”
孔二狗狂道:“来了淮阳地面,也不曾拜会咱们,这遭且去看看他们的来历。”
周亮则忧虑道:“雄爷,既是高邑地界,我们却不便去看,若与朱揾交恶,难免给郡中一些人可趁之机,须知我们在方县大肆穷索,已是得罪了许多武馆宗派,缙绅大族...”
今日刘雄不费吹灰之力,连下三城,却是寻不见贼,他心火欲旺,简直要发狂般,听了周亮的话,不禁大怒:“朱揾是个东西,他敢在老子跟前聒噪,一把火烧了他家的棺材铺!”
他眼神凶狠,不容置喙,隐隐透着杀气,让周亮看得心惊。
众人携大胜之威,心里哪里有半分规矩,五六百人直向那庄子而去。
走得近了,才看到是一处大庄院,高墙白壁,无柳无槐,分明是新建的,好多杂役正在平整土地,运瓦添砖。几个家仆见五六百人面目狰狞,来者不善,忙向堂中禀告了,刘雄一行走到庄前时,门口已有许多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