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弘农郡的城门,商慎之并没急着进城,而是驱马缓缓登上了道旁的一个小土坡,远远眺望着。
令狐礼也跟着上前,望着弘农郡城,带着一丝骄傲轻笑道:“这中原腹心,也不过如此嘛,城墙跟我们沃川差不多高,比起朔荒郡城都还差一大截。”
他略带得意地回忆起一路所见,“都说边郡荒蛮,但一路之上,流民遍野,匪患不绝,我看还不如咱们三郡太平呢!”
商慎之并不言语,默默指了指一旁,令狐礼顺着他的马鞭所指看去,轻松地瞧见了码头上那近乎遮盖了整片江面等待靠岸的船只,和码头上如蚂蚁般往来疾走的人货,登时沉默了起来。
而等他们经过了严格的盘查,走入弘农郡城,瞧见那远胜三郡的丰沛与热闹时,令狐礼终于小声朝着商慎之感慨道:“终于知道那些自中原而来的人,为何总是一脸傲气地说我们是边民了。”
商慎之笑了笑,“弘农郡不过一平平无奇之地,等去了中京,去了南齐的国都金陵,瞧见远胜此间百倍的繁盛,或许你的感受会更深。”
令狐礼抿着嘴,神色之中颇有几分黯然,就如同乡下土财主家的儿子,带着满腔骄傲进了城,而后被残酷的现实粉碎了一切一般。
“怎么?自卑了?”
商慎之扭头看着他,令狐礼把脖子一梗,“谁......谁说的!”
商慎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公贵族也好,世家子弟也好,谁比谁多只眼睛多个鼻子了?若没有一颗自强的心,那就不要出来了,窝在自己的地盘当个米虫多好?”
令狐礼理直气壮,“我本来就不想出来啊!”
商慎之无语地直接踹了他一脚,被令狐礼笑着躲开。
又走了几步,小黑胖子轻声道:“桑葚,我觉得你变了。”
“嗯?”
“就是变得厉害了。”
“这不很正常嘛!我这么聪明。”
“那我怎么没有?难道我不聪明?”
“你?似乎聪明。”
“什么意思?”
“若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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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京城,庭院深深深几许,歌舞方休,曲尽人未起。
一个中年文士缓缓来到了一处房门之外,轻轻敲了敲门。
头顶的铃铛脆生生地一响,得了准许的他,才敢推门走入房中。
陈设奢华的房间中,飘荡着香气。
那是和青楼那种黏腻的脂粉香气截然不同的清香,高贵而雅致。
重重帷幔,堆积如云。
天光自两侧的窗户和头顶的天窗照入,在帷幔上显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当人站在帷幔之前,便如凡人仰望云端,那云雾之中,缥缈不可直视的神祗若隐若现。
中年文士站在帷幕前,正如那仰望神祗的凡人般恭敬。
“主公,安州方才来报,今日韩元起离开安州,安州边军诸多难题,已被其悉数解决。韩元起已经连续解决了三郡和安州的军需,不仅没有激起边军动荡,反倒赢得了他们的好感。我们想借此机会扳倒他的计划,或已落空。”
帷幔之中,一个年轻的声音在片刻之后响起,如同高坐莲台俯瞰众生的神祗般平静而漠然,“谁在帮他?”
“不是朝中贵人,亦非世家大族,是他到三郡时,一个沃川郡少年因为家族被牵连,为了自保献策,让他从中寻到了办法。”
帷幔之中,登时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感慨着天不遂人愿,竟然能生出这样的波折。
片刻之后,声音再度响起,“继续留意,也派些人给他制造点困难。”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