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饮到深夜方才散去,孟玖搀扶着成都王入榻休息,趁着大王兴致在头,说了一番王师大捷,大王当行赏全军,亦可对过往有些小过错的将领,给予特赦。
“将士们毕竟都是为了早日破城,难免有些操之过急。如今殿下功业告成,举国振奋,若殿下趁机广施鸿恩,惠及全军,将士们今后必能为天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孟玖一边帮司马颖揉着小腿,一边细声细语的说道。
“你还在担心你那个弟弟啊?”司马颖岂能不知孟玖的心思?
“老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孟玖故作自愧的笑了笑,继而说道,“昔日在洛阳,仲弟孟超也曾用心服侍过殿下,孟超品性忠贞,一心拥戴殿下,相信殿下是曾看在眼里的。”
“他这个人啊,玩性很大啊。”
“殿下说的事。今次让仲弟领军,也是为了对其多加锤炼。这不,仲弟第一次掌军出征,麾下部将不熟他,他也不熟麾下部将。就怕有些军令传达,在所难免会有领悟错的地方……”
北师里眼线众多,前线军营里的巨细,成都王自是了如指掌。陆氏与孟玖一门积有宿怨,这次孟超自践雷池,载在陆机手里,拘押期间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更何况,陆机之子陆蔚在夺右军权时,还斩了两百孟家子弟兵,下手当真不轻。
“听闻,他已经被拘在士衡公的营里有三四月了?”略作停顿后,他又说问道。
“正是。”孟玖回答。
过去几个月在邺城时,成都王岂能没有感受到孟玖的日益殷勤呢?
说将起来,今天之前,这老仆可是一直没有开口为弟弟求赦的。如今伐洛大胜,诸将求赏之时,老仆方才开口求赦,也算是懂事的人了。
毕竟是伴自己长大的家人,孟玖一把年岁了,就这么一个弟弟,又且事情业已过去了,该松的时候还得松一松。
“大抵也是受过苦头了。罢了,先解他回邺城,让他在路上好好反省。”他当即说道。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了。”孟玖作诚惶诚恐态,认真拜谢,间或还用衣袂擦了擦眼角。
次日一早,孟玖便遣人去提孟超,安排其先行返回邺城。
晌午未至,陆机携驻守内城的诸将,以及司空司马越在内的公卿世贵们,于大夏门前迎接王驾。司马颖立于高车上,向诸将领说了一些勉励之言,也向王公们寒暄一二,旋即入城。
此举,却引得司马越等公卿们十分难受,但凡司马颖稍微谦虚一点,也应该是落车来与众人说话才是。
进城后,成都王并不入宫,反而直接进了华林园的北师中营,将此处设为了个人的行营。
往后数日,王公大臣要想议事,都得入华林园来拜谒成都王。无奈,司马越、王衍、荀组代表天子,亲赴华林园大营,传达了天子对河间王、成都王伐洛之战合法性上的肯定。
如今的天家,几无个人主见,谁人占得了洛阳,谁人就是主见。他仅有的权力,就是给这些肆意变更的主见,赋予合法性。
对朝廷而言,眼下尚需讨论的几件事,一为如何定罪司马乂,二为如何处置司马乂的旧部,三则最重要,是为朝政今后该作何变迁。
“大将军,那皇甫商去岁末时,潜出洛中,私逃往了雍州,不过被其外甥察告于郡府。郡府收了皇甫商,解送到了太尉处,至今日,想必已经伏法受诛了。”华林园行营里,王衍客客气气的对端坐在铜台之后的成都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