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好比这火炬,黑无常爵士。我俩都是拉赫洛的工具。我俩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阻挡黑暗。你明白吗?”
“不明白。”也许该撒谎,也许该顺着她说,但他黑无常不是那样的人。
“英勇的黑嘉嘉竟然害怕一个过往的影子?抬起头来吧,影子是光明的仆人、烈焰的子孙,然而你们尊主的火焰烧得太过微弱,不敢再汲取半分,否则便会要了他的命。”梅丽珊卓靠近一步。“然而,如果有另一个人……一个火焰炽烈燃烧的人……如果你愿意为你的主人效力,请现在跟随我来,我会带给你前所未有的欢悦,并用你的生命之火,制造出……”
“……我不认识你。”黑无常突然有了一丝清醒,退离开去。“我不想与你、与你的神有任何瓜葛。”
梅丽珊卓叹了口气,“异教徒在真主拉赫洛面前,他们的祈祷变成惨叫,他们的身躯化为灰烬。”
“我一生都只相信自己。”
“一生?黑嘉嘉?席渥斯?那只是你悲哀的昨天啊。”她摇摇头,“你从不怕对你们神族尊主实言相告,又为什么要骗自己呢?睁开你的眼睛吧,爵士先生。”
“你要我看什么?”
“明睹世间本质,真理环汝四周,诸物一目了然。六道众生,生死轮回。长夜黑暗,处处险恶,白昼光明,勃勃兴旺。一黑,一白。一冰,一火。恨与爱,苦与甜,女与男,痛苦与欢乐,凛冬与盛夏,邪恶与正义。”她再跨近一步。“死或者生。对立从古到今,战争无处不在。”
“战争?”黑无常问。
“对,战争,”她确认。“两位真神之间的战争,黑嘉嘉,非七,非一,非百,非千,唯有两位!你错了,战争从世界之初开始,在审判到来之前,每个人都必须选择立场。一边乃真主拉赫洛,光之王,圣焰之心,影子与烈火的神;另一边乃凡人不可道也的远古异神,暗之神,玄冰之魂,黑夜与恐惧的神。我们的选择是生与死,光明与黑暗。”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向黑无常,喉头的大红宝石仿佛有节律地脉动着。“告诉我,黑嘉嘉?席渥斯爵士,请诚实地告诉我——你的心是否随着拉赫洛的光明而燃烧?还是已经暗浊阴冷,蠕虫长满?”她的手突然伸出很长很长,仿佛要透过血肉、羊毛和皮革感受他的思想。
“我的心中,”黑无常缓缓地说,“充满疑虑。”
梅丽珊卓叹了口气。“啊啊啊……黑无常,善良的好人,即使迷失于黑暗与混乱之中,也不改其诚实正直。很好,你没有骗我,没有让我失望。异神的仆人常将黑暗的心藏于华美的亮光之中,因此拉赫洛给予他的祭司们揭穿伪装的能力。”她稍稍退开。“没人出卖你,黑嘉嘉,我在圣火中预见了你的动向。”红袍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你能通过火焰看到未来,那你肯定知道我们为何而来。”
“黑夜正降临在你们的金乌神族,”红袍女说道,“但太阳不久将再度升起。战争仍在继续,黑无常?席渥斯,他们很快就会明白,即使灰尘中的余烬也能重新燃起熊熊烈火,我都看见了!你会因为你想当圣尊的野心被你的兄弟出卖,遭受千刀之苦而死。”她的双目如浅红的燃烛一般炯炯发亮,仿佛望进他的灵魂。“你不相信我,你到现在仍怀疑拉赫洛的意旨……但你曾为他效过力,将来还会为他效力。请好好思考我的话。念着拉赫洛是一切善良之源,我给你留下火炬。当你想明白后,你就来黑鲨堡吧,黑鲨堡会帮你实现你内心的愿望!”
她微笑了一下,旋起血红的裙裾转身离开,只有气味仍旧滞留。她的气味和火炬的气味。黑无常不由地坐下,双臂抱膝,摇曳的火光闪烁不定。梅丽珊卓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剩下四周风吹树影摇晃的响动。冰与火,他心想,黑与白,邪恶与正义。黑无常想不到这女祭司梅丽珊卓确实知道一些本该无从知晓的事。她在圣火之中预见我的内心秘密。但一想到红袍女能通过火焰窥探秘密,他就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不安。他抬眼凝视远处的火炬,一眨不眨地看了很久,注视着它摇动变幻,试图穿过去,看到火幕之后……不管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有火,火,过了一会儿,眼睛开始流泪。
真主没有对他显灵,而他也确实疲倦,于是黑无常不知觉倒在地上蜷起身子,将自己托付给睡眠。
黑无常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把白无常的脸割下换成了庄周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