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这天清晨,燕国公一家正在膳房吃早点。燕国公于谨已经六十多了,妻子早几年也病丧了。虽然儿孙满堂,可儿子们已经大了,都在地方各有任职,所以现在陪他吃饭的,只有于顗、于仲文这两个孙子,还有从渭州回京述职的次子于翼。
燕国公是如今大周朝中最德高望重的大臣了,连太祖宇文泰在世时,都对他礼敬有加。虽然如今宇文护身居大冢宰之位,权倾朝野,连天王都不放在眼里,可在于谨面前,也是不敢放肆。
所以,燕国公府是整个大周规格最高的国公府,一切建制均以郡王府规格兴建。而燕国公于谨对吃食最为讲究,所以这膳房也装饰得极为精美。
整个膳房面南而建,四角都是二尺粗的大楠木为立柱,托起宽广气派的枣木屋顶。中间的大梁上雕刻着大气精美的波云纹,又漆上艳丽的彩漆,每条漆纹都散发出雍容华贵之气。
膳房四周都是金黄的梨木墙,燕国公最喜王右军的书法,所以各面墙上挂着他自己临摹的大幅书法贴。只有北面墙上挂着一块长五尺,宽一尺半的牌匾,上书“取贵以功,镇时以德”八个大字,正是当初燕国公攻灭南梁,俘虏梁帝之后,太祖宇文泰若赐。
膳房中间摆放着一个五尺见方的八仙桌,桌上摆放着十多样各式早点。燕国公于谨端坐在北面首尾,左下首是次子于翼,两个孙子都坐在右下首。
于谨呡下最后一口米粥,然后擦拭点嘴角胡须上的粥水,慢慢说道∶“过了十五之后,你就回渭州去吧,在渭州刺史任上在做几年再说。现在朝堂上不安稳,还是不要回京的好。”
于翼重重挡下筷子,大声说道∶“父亲,我这次从渭州回来,就没想再回去!现在朝中,内廷外廷都是宇文护的人,父亲你地位太高,是宇文护专权最大的绊脚石,他肯定会对您下手的。不管怎样,我都要在京城保护您,即便什么官职都没有我也不在乎!”
于谨斥道∶“糊涂!你以为以你区区白身,宇文护会因为顾忌你而不动为父吗?你才在宫中与贺兰师比斗了一番,输得一塌糊涂,还不能让你认清自己吗?”
于翼反驳道∶“那是个人勇猛而已,算不得什么?我留在您身边,是要防备宵小之徒算计您!”
于谨瞥了儿子一眼,问道∶“你猜为什么宇文护现在不敢动为父,反而要礼敬有加,还让为父担任大宗伯?”
于翼道∶“父亲耆年硕德,誉重望高,宇文护当时不敢对您不敬!”
于谨冷声道∶“愚蠢!难道独孤信就德不高望不重吗?还不是被宇文护轻轻松松就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