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迟暄便离开去了御书房。我身子还有些发虚，只是倚在软榻上看闲书。
看过一会儿又有些困了，这时远远传来听闻女子说笑的声音。
“娘娘，闻婕妤和林才人来了。”湘云道。
我并未梳妆，松松挽了发髻，又只着轻薄里衣，便让她们在偏厅候着，自己更衣梳妆了方才过去。
换上一身雪青抹胸裙，身披锦绣华服，头簪一簇鲜花，我一身清香翩然而至。闻婕妤和林才人今日打扮得素雅，见我来了，一顿夸奖奉承。上次给皇后请安后，我并未回应二人，拖了三月。她们与我相交甚浅，也没有由头登门拜访，昨夜我侍寝之后，今日这二人就送上门来了。
“娘娘宫里的茶好香啊，真是叫臣妾二人羡慕。”闻昭薇道。
我笑：“婕妤的鼻子好灵，这是太后赏赐的君山银针。太后喜欢，本宫也喜欢。”
林才人接话道：“难怪，这样好的东西只有贵妃娘娘此处才有，连皇后宫里都喝不到呢。”
“二位今日前来有何事？”
闻婕妤见我发问，也赔着笑脸，道：“嫔妾二人是来恭贺娘娘侍寝之喜。嫔妾都听说了，娘娘深得陛下宠爱，特赐娘娘在同心殿沐浴呢。”
“是呀，婕妤早就说过，娘娘将来才是这后宫真正的主人。娘娘如今春风得意，又有太后提点，诞下皇子是迟早的事。嫔妾二人好生景仰，希望得娘娘照拂。”林才人与闻婕妤一唱一和，说得十分好听。
闻婕妤又道：“嫔妾是医女出身，最善医术。此次莲夫人之事，若她有心栽脏陷害娘娘，嫔妾必能察觉一二。嫔妾愿为娘娘差遣，只求能得娘娘庇佑，能在这后宫有一席之地。”
林才人紧随其后：“嫔妾虽不会医术，但入宫更久些，陛下尚在东宫之时嫔妾就侍奉左右。娘娘若有想要了解之事，嫔妾必定知无不言。”
我道：“婕妤虽是医女出身，却已是正三品婕妤，何须本宫庇佑呢？”
闻婕妤一时语塞，林才人看了一眼闻婕妤，帮忙答道：“娘娘不知，闻婕妤虽是医女，以侍御位分入宫，但极会调理身子，得皇后提拔，又得陛下垂怜，两次有孕，因此才得以晋升。”
“既然你已经有了皇后这座靠山，为何还要来投奔本宫？”我问。闻昭薇竟然也怀孕过么，既然没有孩子，那就是都流产了么？
闻婕妤扑通一声跪下，声音竟带了些哭腔，梨花带雨控诉道：“贵妃娘娘，臣妾福薄，两次有孕皆遭奸人陷害，没能保住孩子。皇后无心管教后宫，就算是嫔妾空有一身医术，两次小产却皆是不明不白。女子小产极为伤身，嫔妾怕将来再也无福生养，更怕将来家中亲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杀人凶手却逍遥快活。因此求娘娘垂怜，庇佑嫔妾在后宫安稳度日。嫔妾愿献上毕生医术，帮助娘娘平安生下龙子，荣华终老。”
这倒是非常打动我。我当下十分恐惧生子，对皇后生孩子已经有了阴影。而太后却要求我早日为迟暄生下长子。若是无法逃避，那么身边有一个懂医术，又懂女子的人，必然会安心不少。
“婕妤又如何认定，你下次有孕，本宫能够保你平安呢？”
闻婕妤含泪道：“若得娘娘庇佑，奸人又如何下手，她陷害嫔妾，便是与娘娘作对，与太后作对，何人能够胆大包天至此？在这宫里，若无子嗣，待到陛下百年后，便只有殉葬而死。求娘娘垂怜！”
“你起来吧。”我最终是心软了。我虽为贵妃，实则与后宫中人皆是同等命运。说得绝些，若是迟暄明日就殡天，我也难逃一死。我道，“本宫为你二人做主便是。只是跟着本宫，最重要的便是忠心二字，否则，就算本宫不出手，也有人会让你们比死了还难受！”
林才人扶着闻婕妤，连连向我叩首致谢。我摆摆手：“不必多礼了。只是林才人既然说你资历最老，闲来无事，便讲讲后宫之事吧。”
林才人喝了一口茶水，缓缓讲起从前的事来。
林雨弦家世低位，最初是迟暄的太子侍婢，比王皇后还要早嫁给迟暄。天成二十六年冷竹曦入东宫，为太子良娣，同年，王瑜入东宫，为太子妃。天成二十八年，先皇驾崩，新皇登基，改年号明德，封王瑜为后，冷竹曦为正一品德妃，林雨弦为正五品才人。后来新帝选秀，如今后宫的众人便是那时进入后宫的。
皇后做太子妃时，身子本来并没有这么差的，只是先皇驾崩那年有了身孕，她却并未发觉，感染了一场风寒后，不幸小产，又在病中为先皇守孝，伤了根本。王瑜入宫多年，圣宠却淡淡的，病痛也没有得到根治。小产之后，她追悔莫及，更加急于求子，却越是着急越求不得，大婚四年无所出，身体反而越来越差了，就连太医都说，皇后的身子暂时不适合孕育子嗣。这两年，除了晨昏定省，她也不怎么过问后宫之事，陛下除了初一和十五去凤仪宫，平日从不多留宿，没想到去年竟然突然再次怀孕了。她将这个孩子视若珍宝，孕中百般不适也未曾放弃，结果诞下一个死胎，还是个皇子，皇后想必肠子都要悔青了。
再说那宁修仪宁筠，是户部尚书宁大人的嫡女，明德元年选秀入宫后就与皇后格外要好。宁筠入宫时只是正三品婕妤，皇后喜欢她，一路提拔她做了从一品淑容。她仗着母家家世显赫，又有皇后撑腰，德妃避世不争，她便总是以众妃之首的身份横行霸道。对待妃嫔毫不客气，无论是去行宫避暑，还是家宴聚会，大事小事总是占尽了好处。闻婕妤初次有孕时，她便折腾婕妤在宫里站规矩，后来两次小产，她都出言奚落，可气至极。不过天道自在人心，宁筠入宫两年，肚子一直没有消息，前些日子猪油蒙了心顶撞了太后，被降位为二品修仪，禁足宫中不能出来兴风作浪，真是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