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迟暄皆是惊讶。他立刻起身,对我说:“随朕去看看。”
我急忙问楚烟:“怎会落入水中?可曾救上来了么?”
她一面摇头,一面快步跟上:“事发突然,奴婢也不知。只是观海殿离得最近,适才宫婢听见有人呼救,奴婢才看见皇后身边的榴月姑姑和萱菡夫人的侍女在岸边找侍卫求救。”
走到镜海的码头边,一片黑漆漆的,仅有微弱的宫灯照明,什么都看不清楚。侍卫已经跳下水了,听见不远处有水花的声音。
“陛下!”榴月跪在迟暄面前,哭诉道,“求陛下救我们娘娘啊,娘娘不会水,撑不了多久的!”
我朝远处张望,这镜海辽阔,说不准水底有暗流涌动,不然皇后她们怎么会漂出去这么远?
“找到了!”榴月指着远处,激动地呐喊,只是看清侍卫怀抱里水中女子的面目后,她又焦急起来。
莲舟被侍卫抬上码头,浑身湿润。年轻的侍卫将莲舟平放在空地上,垫高她的腰腹,双手按压莲舟的胸腔,又掐住她的口鼻,希望可以帮助重新开始呼吸。约莫按压三五下之后,莲舟还未醒来,只是身下已经渗出了一丝血迹。
“血!”莲舟的侍女惊吓万分,跪倒在地,“夫人流血了,求陛下和贵妃娘娘救救夫人,救救夫人的孩子!”
这时,皇后也被抬上了岸,她昏迷不醒,脑袋无力地耷拉着。衣衫贴合之下,她的腹部亦是臌胀,应该是喝了很多湖水。
榴月见过了方才侍卫营救莲舟的模样,急急忙忙拦在皇后跟前,道:“皇后娘娘乃千金贵体,怎能任由陌生男子按压前胸!”
侍卫无奈,只得将皇后的身子翻过来,不断拍打她的背部,促使她吐出口中的湖水,只是此种方法似乎收效甚微。
在合力营救之下,莲舟已经悠悠转醒,一醒来就惊恐万分嚷嚷着:“皇后娘娘要害奴婢,是皇后娘娘要害奴婢!”她激动之下,尚未感到身体的疼痛,只是看到身下淌出的鲜血,再度吓晕了过去。
事情并不简单。皇后与莲舟在镜海边,若是真要害她,怎会自己也落入水中?我问榴月:“方才发生了何事?”
榴月跪在地上,哭哭啼啼道:“奴婢没有看清。方才奴婢陪着皇后娘娘在镜海边散步,碰到了萱菡夫人。皇后娘娘便同夫人说了几句话,后来,皇后娘娘便不让奴婢跟在身前,把奴婢和夫人的侍女都赶走了。奴婢只得远远候着,一会儿就听见连着扑通扑通两声。奴婢赶忙跑到这里,寻不到皇后娘娘,马上就跑出来求救了。求陛下救救我们娘娘啊——”
迟暄皱着眉,看向尚在昏迷的皇后,道:“方才如何救醒夫人,如今也照样救治皇后。人命关天,朕不在意这些身外事。另外,把夫人送去南薰殿安置。”
莲舟被抬走了。她的侍女紧紧跟着她,只是三两步便是点滴鲜血落在地面,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此时,陆美人和陆才人赶到了,看着皇后身边满地的血污,二人皆惊惧不已。皇后尚在昏迷,陆美人惊呼:“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要谋害皇后娘娘!”
我出声道:“事发当时只有皇后和萱菡夫人二人在场,她们的侍女也未曾看清,只有等皇后娘娘和夫人都醒来,再来查问。”
救治皇后的小侍卫紧张地按压着她的前胸,只是皇后却怎么也没有醒来。他有些慌乱了,跪在地上按压得越来越快,皇后的胸腔都被他压扁下去。
“罢了。”迟暄转过头,不愿再看,对我说,“夜里凉,你们先回去吧。”
“也好,臣妾去看看莲舟妹妹,她怀有皇嗣,如今身边不能没有人。”我转身对陆美人和陆才人道,“随本宫一同去瞧一瞧萱菡夫人。”
南薰殿我已经无比熟悉,而陆美人和陆才人却是第一次进入。望着华丽通透的大殿,二人皆赞叹。殊不知此处正是我与迟暄日夜寻欢的爱巢。只是如今殿内盘桓着浓厚的血腥气息,很是刺鼻。
步入寝殿,莲舟已经再次醒来,在床上呻吟着。身下的床单已经血色一片,几个太医围在一旁,见我们来了,为首的太医便道:“贵妃娘娘,如今夫人胎气异动,失血过多,怕是……”
“太医直说该如何做。”我道。
“如今夫人腹中龙胎月份已大,不便再用汤药引产,只能夫人自行娩出胎儿。”太医的头越垂越低。
陆美人见状道:“萱菡夫人尚不足月,怎可分娩?”
一边的陆才人小声道:“姐姐,你还没看出来吗?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如此,本宫就在外间候着,还请大人务必保全母体。”
床上的莲舟艰难地看了我一眼,来不及说话,便被剧痛折磨得扭曲了面容。
我带着陆美人、陆才人到偏殿坐下等候,闻婕妤和林才人也到了。才说了今晚的情况,这时,就有内官从外头急匆匆跑进来道:“禀各位主子,皇后娘娘薨了!”
“怎会!”
这一夜,南薰殿灯火通明,人心惶惶。来往的宫婢匆匆,内室的惨叫不绝于耳,再看镜海边,月色黯淡,洪波拍岸。如今皇后已经不在,后宫之中只有我主持大局。夏日尸身不易保存,迟暄当即决定明日便启程回宫,操办皇后身后事。我支配宫婢,调度侍卫,既要保证莲舟平安生产,又要安抚众人,还需操持回銮之事。
经过黑夜白日连续不断的奔波,我已经两天一夜未曾合眼。终于到了皇城之内,我一回到麟趾宫便支撑不住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