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尚早,仍余天色。
集市不早不晚,人也不多不少,街道两侧的店门头边偶有花笼拈星,小贩还没开始夜卖,街上市井低闹,算得清净。
街道中央,二人并肩而行,缓步闲走,一只猫儿似的小虎在他们前后脚乱窜,后面跟着一辆被人赶着的高阔马车。
戗画目光流转于各个食铺间,一边择选,不由问道:“为什么不回营中?”
萧案生神情忽黯,似思想片刻,低沉道:“明日东西送来,你就要走?”
戗画顿足,被人提醒,她忽想起什么,仰头看向对方:“我即刻联系社中的人。”
这事应当隐蔽而为,不年不节的,她也不能直接燃放信烟,难免引人怀疑。
好在上次回梧州,她熬灯苦读,才把各州社内的据点都记背下来,这时用上,也不枉费她背了那么久。
对方着实聪明,萧案生却忍不住心骂一声,笨蛋!
深叹一气,萧案生顶着一脸沉郁,转身,继续沿街走。
见人往前走,孤落的背影忽教人想起昨夜,戗画快行两步跟上,有话直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闻声,萧案生停下脚步,回转看她。
戗画和平时一样的神情,清清淡淡的,仿佛没有什么能叫她放在心上。
可也有不一样,从前的她,根本不会看到他的情绪,更别提在意。
萧案生浮出一丝半酸半涩又半甜的微笑,慢慢靠近,俯身弓腰,抱住对方。
戗画睁着大眼,望向半空,脑海中比任何时候都空空荡荡。
肩上后背,一双粗臂越勒越紧,戗画却不觉痛,这感觉奇怪又陌生,好像藤蔓倚上古树坚实的底干,汲取着对方身上的阳光和养分。
戗画微微低头,一半脸隐去对方横肩下。
这一股来自身外的力量,好像没有成为她的威胁。
片刻,后方传来一声咳嗽,萧案生回神,慢慢退去。
季亮牵着马,不停张望左右,见街上人们从旁路过,不时朝前二人投来眼光,或直视,或偷瞄,大赵虽然民风开放,男女多是自由择伴,但这大街上的,多少有损形象,尤其自家这位还是高阶军将。
萧案生退身时,戗画似下了半截梯,往后一落,又退半步。
不答前话,萧案生带着人一路逛至街尾,摆了一桌烤肉、李子酒,喂了大汪两叠生五花,看着小家伙的肚皮吃了个滚饱,最后连走都走不动,被两人换着抱了一路。
戗画就近找到一名武廌,叫其联系众人,明日辰时,槿和山下待命。
交代完,二人才乘车回营。
途中,戗画忽生犹疑,思忖着道:“我们虽扮作走镖人,若士兵严查不放,也出不了城。”
一侧软座上,大汪昏昏欲睡,两只眼皮半睁半合,看起来不如平时灵动,好似吃懵了,萧案生伸着食指,不停戳着它的脸兜,像个开关,他一戳,大汪就闭一闭眼。
萧案生逗着小虎,并不抬头,稍默后,只淡淡一笑:“你只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