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雪道,“夜寒露重,你跑哪儿去了?”
“方才带着口是心非往前跑了一阵。”冷星衍神秘兮兮凑过来,“往东十里地有个山头,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谢钦雪眼带疑问,什么。
冷星衍笑笑,“寒北军!”
谢钦雪脸色一肃,“寒北军早已出征,先锋部队行程已经过半,后备大军怎么可能还在洛阳附近?”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数不少,光我看见的,约莫有个五六万人,就驻扎在北边的山上。我悄悄溜进去看了一眼,有士兵叫领头的那个人‘韩右军’。他们的营寨都坐落在隐蔽的地方,应该是不想让人发现的。而且他们粮草齐备,明显是做好了长期驻扎的打算。”
冷星衍每说一句,谢钦雪脸色就黑一分。
宫儒阳思考片刻,道,“应该是寒北军的右翼军,右军将领是定远侯的族弟——韩卓。”
谢钦雪问道,“你看见有五六万人?”
“我猜不止五六万!那山里基本都是营寨,藏个十几万人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听士兵汇报,那个叫韩右军的屯了大批粮草,至少够十万兵吃三五年的!”
听到这里,宫儒阳也皱起眉头,“看来寒北军的十五万右翼军全都在洛阳没有动。寒北将军只带着五万先锋部队就去北原了。韩卓胆子可真大,竟敢私自藏兵,拒不出征!如此一来,万一与北狄开战,寒北将军没有后援,北原危矣!”
谢钦雪眉头紧锁,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
“皇帝......他到底想干什么......”
宫儒阳脑中一闪,突然明白,“是啊!韩潇是乐康公主驸马,定远侯府与皇帝同进同退,如果没有皇帝的旨意,韩卓怎敢私自藏兵!可是,万一北原被破,北狄人便会越过贺兰山,直取洛阳!皇帝又怎会如此糊涂,做出自毁江山的事来呢!”
谢钦雪暗想,自毁江山倒不至于,只是看起来何孝寒这个卧榻虎,皇帝是一天也容不下了。
六年前,先帝驾崩,太子即位,改年号为晋元,大赦天下。
同年八月,晋元帝欲赐婚乐康长公主与寒北将军,却不知为何这门婚事没能成。
九月,寒北将军以边境不稳为由回北原戍守边关,一去四年。
一时间,乐康公主与寒北将军的绯闻成了茶店酒肆吸引客人必讲的故事。甚至有戏班将二人的故事编排曲目,在戏台子上巡回演出。只是次年,乐康公主就下嫁定远侯府,人们纷纷失望,惋惜何孝寒与公主这一对天作之合最终成了沈园旧梦。
两年前,何母病重。寒北将军上表请求回京述职,皇帝应允。
寒北将军回京之后,兵部尚书祖鄞联合太子少师谢从曲等一十三位朝臣上表,认为边疆地带应当改革兵制,鼓励士兵在当地落户,效仿古时屯田法,自耕自种,自给自足,将军户编入农户,实行在乡为农,在军为兵的政策。在北原南原东海等地,只需部分军队留守,而不必重兵囤积。
如此一来,既可为朝廷减免军饷吃重的负担,也可免去军权长期外落的隐患。
和平之时,士兵归耕于田,统帅将印归朝。一旦战事一起,当地全民皆兵,统帅领印出征,真正实现兵不私用,将不专军。
皇帝对新屯田法大加赞赏,次日百官上朝,便要大臣们商讨新屯田法的实施。
不料,寒北将军看过草拟的条例之后,只说了一句“如儿戏也”,当着皇帝的面就将草令撕了。
金殿之上,何孝寒此举可谓是狂妄失礼至极。
年逾六旬的礼部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场发表了长篇大论,列举了寒北将军披甲上殿、御前失仪、包庇下属、纵容亲弟等三十余条罪状。说到激动处,甚至直指着何孝寒的鼻子破口大骂。
何孝寒一直静静听着,等到礼部尚书气喘吁吁,口干舌燥之际,一直沉默的寒北将军当庭脱去甲胄,半裸上身,露出他征战沙场近二十年的满身伤疤。
后来只知道,那天散朝之后,皇帝单独留下了何孝寒谈话,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那日之后,皇帝再也没有提过新屯田法的事情。而寒北将军则得到了皇帝的特批,除非皇帝传召,否则不必每日上朝。
两年来,何孝寒除了练兵,就是偶尔与乐康公主和驸马一起结伴游玩,日子悠闲惬意,不亦快哉。
还有一件事,就是前往寒北将军府说亲的人始终络绎不绝。
只是,每一位前去说亲的人待遇都是一样的。被请进去喝一杯茶,然后被告知将军公务繁忙不能见客,最后被客客气气的请出去。
在那些被请出去的人里,有一位比较特殊。他不是被侍女送出门的,他是在与何孝寒谈了几个时辰后,被何孝寒亲自送出门的。
这个特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谢钦雪的兄长谢从曲。
几年前,他曾对寒北将军提出联姻,要将已经及笄的妹妹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