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边那棵老槐树上有一只鸽子，叶宸一出门就注意到了它。

那是一只金色的鸽子，高昂的头，有力的爪，健硕的胸脯，丰满的膀肌，它的一对翅膀并不是金色，而是浓墨重彩的翠，配上它一身闪闪发亮的黄金翎羽，俨然是领头王者的姿态。在它栖落的树枝下方有许多鸽子，但是却没有一只鸽子敢落在它的上方。它的脚上绑了一个类似于木片的东西，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在最熟悉的领地里，鸽子们并没有因为陌生人的出现而慌乱，它们机敏而警惕，纷纷飞离叶宸一丈开外的安全距离，但并没有飞得更远，只是保持着一定距离。老槐树上的金鸽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警告声，立时，有更多的鸽子飞到近前，一群群井然有序的呼扇着翅膀。

叶宸没搞清楚它们在干什么，等到叶宸反应过来，她已经被鸽群包围。

这个鸽群像一个貌似松散的毛线球，将目标围在其中，目标往哪个方向攻击，哪个方向的鸽子就施施然散开一些，一旦目标以为自己有机会突围，鸽群又会重新聚拢，绝不给目标逃脱的可能。

叶宸等了一会儿，见鸽群没有要攻击的意思，索性也站着不动弹了，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一大群鸽子围着自己转。看它们从容的样子，叶宸不免好奇起来，它们要转多久才会停。

叶宸并没有等很久。

因为大概只过了一小会儿，鸽群忽然就呼啦啦一下子全部散开了。好像舞台上表演时撤下幕布一样，鸽群四散，纷纷扬扬落下鸽羽。那是谢钦雪。她醒了，走到了小屋门口，一手扶着门框，大病初愈，略显虚弱的样子。

“你醒了！”叶宸跨步跑到她面前，满溢出来的惊喜和开心。

见谢钦雪只是怔愣看着她，没有其他反应，叶宸以为她还有哪里不舒服，拉过她的手就要把脉，却猝不及防被谢钦雪一把拉进怀里。谢钦雪的力气好大，压得叶宸的胸腔都有些隐隐的疼。可是叶宸并没有推开，她慢慢反手拥住她。

“我没事，只是戒灵散发作了而已。这一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我就把戒灵散这事给忘了。昨天发作太快，我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对不起啊，吓到你了是不是？”

叶宸的语调软软的，像温柔的安抚。

谢钦雪不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紧促的呼吸贴着叶宸，将她整个人桎梏在怀里。

全身血液凝固的僵硬，颤抖的抱不住叶宸的手，被遗忘的停滞的呼吸。在那个时刻，最真实最直接的身体反应，那是她身体的本能反应。身体比大脑反应快，也比大脑先一步明白，她的恐惧。

那是她以为叶宸几乎死去的恐惧。也是她以为留不住叶宸的恐惧。

这两者看似是一样的，但又好像哪里不一样。只是此时的谢钦雪沉浸在巨大的失而复得的惶恐和后怕中，尚无暇理清这些看似复杂混乱的思绪。

终于，翻滚的情绪慢慢平静，凌乱的呼吸也慢慢顺畅，重新恢复神志清明，谢钦雪这才松了松力气。她并没有发觉这个拥抱有很久，只是，僵硬的双臂里血液重新流动的感觉，提醒了她。叶宸什么也没说，由着她，一下又一下轻轻拍她的背，将那些恐惧和不安全部都拍散了。

“以后还会吗？”谢钦雪的声音又哑又紧，问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可是叶宸却知道她在问什么。

“戒灵散的周期是一个月，每月望日的夜晚会发作。只是眼前会出现幻象，还有点难受而已，不会危及性命，其他时候也不会有事。”停了片刻，又道，“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以后再发作就不会像昨晚那样毫无防备。”

谢钦雪想起，当初从独孤枫手下救叶宸出来时，叶宸说的“药效只有十年”。

她急急地问，“十年吗？你失去巫族的灵力，每月要承受一次濒临死亡的痛苦，要十年这么久吗？”

叶宸理了理她因着急而凌乱的额发，过了很久，才温吞的回答，“十年而已。”

十年而已......

谢钦雪忽然想起，叶宸是巫族，寿命自然不是常人可比，十年于她而言，实在算不上很长。只是，于自己，十年却是......

谢钦雪没有再想下去，她深深闭了闭眼睛。

这时，叶宸轻轻拍了拍她。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