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觉得颇为意外,仙灵教宝光阁中供奉的诸多神灵中,竟然没有蛇灵。在她的记忆中,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蛇都被视为一种颇有灵性的动物。圣女的回答肯定了蝴蝶的想法,宝光阁里确实没有蛇灵。那么蝴蝶之前看到的第三尊蛇像,是在哪里呢?
蝴蝶冥冥中觉得,第三尊蛇像一定是事情的关键所在。圣女不明白,蟒骨为什么要急着寻找泥塑蛇像。看样子,这泥偶的确像是仙灵教的东西,无论是绘画风格还是雕塑技艺,都很是熟悉。不过,仙灵教供奉的仙灵众多。显灵的,不太显灵的,谁也没有特别在意。
蟒骨试探着问道:“这些供奉着的仙灵真的会显灵吗?”
圣女面对这么直白的问题也不禁一愣,“咱们又不是骗子。仙灵当然会显灵,只是谁也不知道仙灵究竟会在何时显灵。作为仙灵教的弟子,揣测仙灵的意思,代替仙灵处理问题,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那就是不显灵就瞎掰呗?”
“这个、这个也不能这么说啦。令使,咱们对外还是要强调这是代仙灵传达法旨。怎么能说是瞎掰呢?”圣女言之凿凿。
蟒骨还是看不清圣女的底细,有时候觉得她清醒异常,有时候又觉得她是最为虔诚的信徒。不过此时,看着一本正经的圣女,蟒骨也只能充分肯定她的意见,并表明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第三尊蛇像,究竟在哪里。
“您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蛇像呢?要我说啊,咱们宝光阁里的仙灵那么多,您随便选一个得了。那些信徒知道什么,还不是咱们说什么是什么。”圣女诚恳建议道。看蟒骨一脸烦恼,又接着说:“您以前不是都请狐仙的吗,怎么这回非要找蛇仙,难道狐仙最近不来了吗?我平时都请猫仙的,很灵验的,令使要不试试?”
蟒骨摇摇头,“我找蛇仙有事情要问。”
圣女一脸困惑,大有一种,不是吧,令使真的把咱们当成能指挥仙灵的厉害人物了?圣女沉吟良久,思考令使最近是不是摔伤了脑子,自己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咱们的主业还是挣钱,差不多得了。但是想了想,算了,令使喜欢就找吧,反正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仙灵教增加或者减少一个仙灵,也不是什么大事。令使高兴就好。
圣女凑上去建议道:“要是实在找不到,我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再做一个喽。反正这些塑像大抵都是咱们教下面的那些工匠做的,那就让他们再做一个好了。”圣女不以为意,一个塑像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蝴蝶心里知道,这不是用不用新做一个的问题。现在有两个沉睡不醒的人,而他们之间目前发现的唯一的联系就是,风格类似的小蛇像。那么这尊蛇像在沉睡事件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呢?难道真的是蛇仙显灵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找到这个蛇仙就至关重要。蝴蝶想要寻找第三尊塑像,就是想要知道蛇仙会不会住在那里。说实话,这都是她瞎猜而已,又或者根本没有什么蛇仙,恒荣和兰兰的昏睡只是巧合。
蟒骨叹了一口气,“知道了,暂时不用,我要在宝光阁里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去吩咐其他人今晚不要靠近这里。”
圣女不明白令使到底要做什么,神神秘秘的,不过还是认真执行了令使的命令。
宝光阁附近的灵师们都退下了。偌大的院子,现在只剩下蟒骨一个人。
入夜,檐下的灯笼晃晃悠悠,好像被看不见的大手玩弄着。四周静悄悄的,远处传来几声猫叫。蝴蝶有点害怕,她现在独自一个人,待在这间房子里。堂上两列各式各样的仙灵塑像在烛火的映衬下,目光烁烁,似乎在注视着慢慢走进来的人,无声质问着他的目的。
蟒骨叹了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走到供桌前,对着桌上的三尊最大的塑像,教主、狐狸和猫鞠了鞠躬,抱拳行礼,“几位,那个,得罪了。我在找人,啊,也许不是人,是一个……”蝴蝶想了想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件事,等等,她到底在做什么啊,面前的只是泥塑的雕像罢了,难道是在这里待久了,她还真的相信这泥块里面住着神仙不成?
奈何现在别无他法,蝴蝶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只好想一步走一步。
蟒骨索性撩起供桌上的桌布,扫了扫下面,好在灵师们每日打扫,这里还算干净。蟒骨钻进了供桌底下,蜷缩着身体躺倒,又将桌布放下来,刚好遮住了自己,从外面看与平常无异。
蝴蝶的灵体从蟒骨身躯中脱离出来,绕着这宝光阁巡视了几圈。四周寂静如常,别说妖怪,连人也没有一个。蝴蝶不禁暗自嘲笑自己,真是在古代社会待得久了,还真的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无稽之谈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妖魔鬼怪啊?
蝴蝶跳上供桌,仔细观察着中间的教主塑像,这个大大的面具,画得华丽威风,远远看去,好像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一样。蝴蝶再想一想弗乙的样子,不禁摇摇头,弗乙是个文人,和这塑像一点不像。
没来由地,屋子里突然起了一阵风。蝴蝶心中一凛。下意识地躲到了教主塑像身后。
宝光阁室内的烛火一瞬间全部熄灭了,转瞬间,蜡烛却又自己点燃了,只是这一回,火焰幽幽地泛着蓝光。
“啊呀呀——”
蝴蝶心中一惊,是谁打了一个哈欠?肯定不是自己,但是,这屋内,分明没有人啊。
“啊呀呀,好生烦恼也——”
这拿腔拿调的声音还未落下,又有一声轻笑随之响起。
“哈,烦恼?得了吧,你能有什么烦恼?前天,你不是还附身在灵师身上,和那小娘子好生温存了一番吗?你还能有什么烦恼?我看你啊,这是装模作样、无事生非。哈哈哈。”从白鹤塑像后转出了一个白衣女子,瓜子脸,眉眼弯弯,笑声清脆婉转,眼波流转,看着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黄衣男子。
黄衣男子对于这调侃也不生气,却道:“非也,非也,真情易逝,美人难追。那小娘子今天没有来,让我好生焦躁啊。”
“真不害臊。整天勾三搭四,还说什么真情,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真是不要脸。那小娘子若是看过你吃鸡的样子,怕是连隔夜饭也要呕出来。”这回开口的是一个灰袍男子,手中握着一根棒子,看着黄衣男子,面露不屑。
白衣女子又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哎呀呀,你们谁也别说谁了。鸡有什么好吃的,我看不如鱼虾鲜美。下次我给你们带些小鱼,让你们尝尝鲜。”
黄衣男子对着灰袍人怒目而视,“臭看门的,少在那边吠叫,你以为你多了不起?不过是跟着人多混了几年,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了不成?你问问那些人把你当成什么玩意?”
灰袍人一抖哨棒,怒目而视,欲要上前。
白衣女子摆摆手,拦在中间,“这是做什么,咱们现在都是一个样子,怎么还争起来了。你们可安静一会儿吧,先别管人不人的了,最近几天的供品都没有多少,我看说不定都不够分的呢,等着饿肚子吧。”
几人争得热闹,门外一阵腥气袭来,大家立刻噤声,各自安静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一个黑衣男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头快要顶着门框,身上披着一身蓑衣,蓑衣下露出一层黑衣的边角,斜挎着一把骨刀,左眼戴着一个眼罩,快步走近,到得门口,先四处审视一番,这才迈进了屋子。
黑衣男子在供桌前站定,盯着面前的两男一女,半晌不作声。堂下几人心中忐忑,也不敢说话。许久,听得黑衣男子转身,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黑衣男伸出两条铁棍般的臂膀,将供桌旁边盛放供品的斗大的木箱端了过来,挑捡一番,捡出一只烧鸡,一条咸鱼,开了一罐酒,坐在蒲团上,大口吃喝起来。咀嚼之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尤为突出,众人抬眼看着黑衣男大快朵颐,不由得暗自咽了咽口水。
等到黑衣男吃饱喝足,打了一个饱嗝,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又拿出剩下的吃食蔬果,分成三份,扔给了面前的三人。
三人等待多时,一拿到食物,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黑衣男看着几人吃喝,默不作声。食物不多。三人分吃完毕,犹有些不足,摸着肚子,看向黑衣男身前的木箱。
黑衣男冷笑一声,一脚踹翻了木箱,只见木箱滚落,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众人噤若寒蝉,低头不语。
黑衣男沉声说道:“吵架倒是欢实得很,有这个力气,怎么不去想办法多弄些供品回来?平日里点子不是很多吗,用些头脑在那些蠢人身上,还怕他们拿不出供品吗?明天,都给我出去干活,不弄些灵异出来,那些人还真当天下太平了。”
黄衣男子叫苦不迭,“老大,最近生意不好做啊。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神巫道的巫师们这几天一遍遍来回巡察,把这城里来来回回查了好几遍。不晓得找什么。弄得我等都不敢出门了。”
“是啊,我昨天出去透透气,刚一出门,就看到有巫师在路口施法。螳螂妹妹一下子就被收走了,现在啊怕是凶多吉少了。”白衣女子面露悲戚。
灰衣男子也说道:“我听说好像是和城里的一个贵族有关系,唉,再这样下去,神巫道真要断了咱们的活路了。”
黑衣男子一拍大腿,“怕什么,那神巫道有真本事的能有几个,还能把咱们全都抓了不成?现在风声紧,咱们就先出城去避一避,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众人连连称是。黑衣男子一挥袍袖,众人一哄而散,霎时间阁内空空,只余点点烛火,闪烁不定。
蝴蝶从塑像后面出来,看着离去的众人若有所思。他们难道就是居住在这里的妖怪?听刚才他们的对话,似乎对于恒荣昏迷一事并不知情。难道,恒荣真的只是生病了,而不是什么妖魔作乱?蝴蝶自嘲地笑了笑。本来就是嘛,神巫道那么多厉害的人物,如果真的是妖怪作乱,凭他们的本事,应该早就把真凶捉到了。现在还没有消息,肯定是因为这一切根本和什么鬼呀、妖呀的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