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这不是老了，而是心情不畅而致心血不行，只要心情好了，自然就不会有这样的事！”陈应安陪笑着说道。

洪承畴听着话里有话，两人却已来到大堂，只见勒克德浑正在堂上焦急地走来走去，只好按捺住要发问的念头，笑着迎了上去。

勒克德浑见洪承畴进来，大声说道：“大学士，明狗兵临城下，你却连着几日不露面，这却是作何道理？”

洪承畴笑着拱拱手道：“本官这几日忽然身患疾病，不良于行，还请大将军恕罪。”

“哼！我看洪大人患的是心病吧！是不是又想回去做明狗了？”勒克德浑可不相信他的鬼话，只管着自己的怀疑直来直去。

洪承畴怒气一闪而过，陪着笑道：“本官属实是病了，这不你看刚刚过来还得老仆扶着来，要不然我都走不过来。”

勒克德浑狐疑的看了看洪承畴，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看到洪承畴脸上毫无异色，面目显得极为憔悴，倒是信了几分，说道：“洪大人，明狗越来越多，你这几天不在，本将也不便出城应战。现在你病好了，咱俩就商量商量如何守城吧？”

洪承畴笑道：“摄政王差大将军前来，就是统领大军作战，军旅之事大将军作主就是，当初摄政王差本官南下时，面嘱本官不得参与军机之事。”

“那也不是，本将南下时，摄政王曾召我密谈，说是大学士学究天人，不管是军事民事均有极大造诣，吩咐本将遇事多与大学士请教。”勒克德浑年纪不大，刚刚二十出头，但身份尊贵，是大贝勒代善的孙子，此次上任平南大将军，是为了代替多铎的。没想到剃发令一下，江南反抗四起，多铎四处派兵平定，一直没有走成，这下可好，平定来平定去，把自己给平定得狼突豕窜，几十万大军只剩下十万不到，还要靠着间道才能逃脱明军的追杀。

昨日勒克德浑收到身在当涂的多铎的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早就知道多铎在杭州城下败了，但没想到败得这么惨，多铎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居然写信来让他抓紧放弃南京，带着所有八旗军渡江北上，将南京交给洪承畴防守，看来这支明军实力之强超乎他的想象。

勒克德浑知道多铎说的肯定是实话，在一个差了两辈的小辈面前说出示弱的话，不是多铎怕了才怪。但他作为一个平南大将军，跟多铎不一样，如果他也跟多铎一样跑了，回京之后不知道多尔衮会怎么收拾他。

洪承畴眼中精光一闪，与勒克德浑接触多了，自然知道在他粗犷的外表下面其实隐藏着一颗精明的心，如果不是他得知了什么消息，他肯定不会这样跟自己说话。“哦，大将军抬爱了，本官如果真如摄政王所说，何至于兵败受擒。南京的城防还是由大将军说了算，需要本官配合的，本官一定尽力配合！”

听到洪承畴滴水不漏的回答，勒克德浑有些无奈，这些明朝的官员都是如此，他不禁说道：“洪大人，明人不说暗话，城内现在只有我铁骑三千，汉军两万，而且城中大炮都送去前线了，这么些人马肯定是守不住的，洪大人必须多招些民壮上城，否则就算我有三头六臂，也是顾头不顾尾啊！”

“那是自然，本官这就去函各衙门招些民壮，不过这招兵买马是最费钱的，上次豫亲王南征，可是把府库里的钱粮都带走了，不知大将军那里可还有钱粮？”洪承畴笑着说道，他知道勒克德浑南下后，收受了那些官员不少钱，手头的银钱实在是不少。“而且，如要坚守，粮食也是很重要的，不过城中存粮不足，还请大将军去信江北多运些粮食过来。”

勒克德浑一下炸毛了，他南下后确实是收了一大笔钱，不过钱进了口袋怎么可能还往外掏呢？这可是他的私财了，没道理为朝廷打仗还要自己掏钱的道理。“大学士此言差矣，我军中哪有什么余财？南京城中大户众多，想必让他们捐助一些也并非难事，如果大学士不方便做，那就由本将出面好了！”他脑子一转，想出了一个主意，也无心再与洪承畴瞎扯，转身就要离开。

“不可！此时明军围城，正应稳定城内，如果城内动乱，城外又趁机攻城，那悔之晚矣！”洪承畴连忙拦住勒克德浑，要是这么做，自己头上肯定又得多一宗罪状。

没曾想勒克德浑此时去意已定，带着临走前捞一把的想法，自然不会听从洪承畴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洪承畴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语。

陈应安上前说道：“老爷，二老爷给公子来了一封信，说是老夫人身体欠佳！”

洪承畴沉默了一会，说道：“应安，你我相伴三十余年，你有话就直说吧，不要打哑谜！”

陈应安苦笑了一声，说道：“老爷，当年老奴以为老爷已经为国尽忠，跑回京城后先帝亲自接见，当场大哭，老奴是历历在目，一想起来直如眼前！”

“你也在笑我当日没有为国尽忠吗？事情并非如你所想，先帝在时，我没给清廷献过一策！谁又能知我？听闻先帝大行，我不食不语三日，方才随清军南下为先帝报仇。”洪承畴双目圆睁怒道。

陈应安梗着脖子说道：“老爷，当今圣上是先帝太子！”此言一出，洪承畴一下瘫倒在座位上，如果皇帝不是先帝太子，洪承畴还可以自我安慰为了报先帝之仇不得以委身清廷，可是现在他不但是负国，还要背负忘恩的骂名，可以想象，以后的史书会怎么评论自己。

“太子的书信老爷是见过的，自然不会象外面的凡夫俗子一样认为那是假太子！”陈应安的压力其实也很大，二老爷曾经进京劝说洪承畴辞官回乡，结果两兄弟闹得不欢而散。家中的老夫人也专门写信，说是身体不好，让他回乡。在陈应安看来，这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不会让人诟病太甚。没曾想老爷还是接受了清廷的官职，让他觉得头都抬不起来，总感觉一些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趁着这机会，他就把心中所想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洪承畴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他忍不住接着说道：“老爷，我看大将军此来或许是以进为退之计，据报，昨日有人从北门缒城而入，直奔大将军府！”

洪承畴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说道：“你先出去吧！”陈应安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还是忍住了，转身走出门外，轻轻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