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上午得把那两个活计的尸体运回农场安葬。”

知道马修又要走了，安娜有些失望，她轻叹了口气：“那你还回来吗？”

“回来，老爷子也会跟我一起回去，等把人埋了，我们就回来……”马修也很无奈，但这是德莱尼家的规矩，为家族而死的牛仔们也能在农场的墓园里享有一席之地，而那两个可怜的牛仔是为了保护柯林特而死，他们理应葬在皇冠农场里，“医生建议巴克利卧床休息，所以他不会跟我们回去，抱歉，我不在的时候帮忙看着点儿他。”

安娜点了点头：“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但如果你们两个都走了，治安小队的事情怎么办？没人在这边看着了，总不能指望道格拉斯和治安官吧？”

“啊，这就是我跟你说这件事情的原因，安娜。”马修面带歉意的说道，“今天得麻烦你帮我们一个忙……”

“马修、马修、马修……如果你的这句话没有‘们’这个字该多好。”安娜笑着调侃道，“说吧，什么忙？”

“武器弹药什么的可以等我和父亲回镇的时候再弄，但是人员……必须从现在就开始招募了。”

“招募？畜牧委员会的例行会议上不是说要让各个农场主出人吗？为什么还要公开招募？”安娜不解地问道。

马修搔了搔下巴：“换做是以前，让农场主出人就够了，但是冻灾搞得大部分农场都入不敷出，谁家还雇牛仔呢，都是自己亲自上阵——而有谁愿意让自家人去打仗呢？不少人都只愿意出钱，出不了人，而且要做成这件事情，我们需要好手，不能要那些上马都费劲的老登。”

想起这件事情马修就头疼，柯林特也算是“老登”了，该怎么劝他让他远离战场呢？

安娜大概明白马修是什么意思了，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所以说，你这是希望我帮你们选人？”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可是一个糟糕的主意。”安娜立刻变了脸色，“糟的不能再糟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让我在一群来应聘的小偷、强盗、恶棍、守财奴、杀人犯里面挑出那些值得信赖的好手，好让你们能够带着他们去剿灭康瑟尔帮——我做不到这种事，我不了解牛仔，没办法从一堆烂苹果里选出最好的，如果有康瑟尔帮的成员混进来，我可分辨不出来他们……”

这是一项费时费力的工作，但这不是安娜拒绝的原因，她会拒绝，单纯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干不了这份活儿。

“我们都觉得你独具慧眼，安娜，别谦虚了。”马修摊开双臂，笑着说道，“你看，你不就在人堆中相中我了吗？”

“这不一样，马修，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个好男人，我知道我可以相信你，但是那些人不一样。假如招募枪手的告示放出去，所有游荡在大清泉镇里的无业牛仔、镇周边地区的牛仔都会跑来应聘，而我对他们几乎一无所知！”安娜的语气有些激动。

“你只管提问，如果他们想要得到这份难得的工作，他们会老老实实回答的。”马修抓住安娜的双肩，轻轻摇晃，“我相信你，安娜，就像你相信我一样，我父亲也相信你，否则我不会来找你……”

安娜用力甩开马修的双手：“这和信任没关系！就算他们会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底细，我敢相信吗？假如我点头同意了让他加入治安小队，跟着你们一起去打林奇，结果他在你们的背后放黑枪呢？杀了德莱尼先生，甚至是杀了你！”

安娜摇了摇头：“对不起马修，我做不了这件事情。我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马修不是来请求安娜的同意的，他需要看到安娜点头。

换句话说，他这些话都只是“通知安娜”，根本没有要征求她意见的意思。

就和托马斯当初找独眼汉杰夫办事一样，柯林特只想见到独眼汉杰夫点头，除此之外他一概不在乎。

“所以你宁愿让别人来选，把我的性命交在别人手上？”马修只好打出自己手上的王牌，也就是他自己。

要说安娜有什么弱点的话，恐怕就是他了吧？

反正马修是这么想的。

而他想的没错，安娜的确动摇了，她垂下脑袋，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马修立刻将她抱在怀里，小声说道：“安娜，就当是为了我，帮我这个忙，好吗？我们现在很赶时间，一天也不能耽搁，而选人又是一项精细活，我们不能等我们从农场回来再赶进度，就今天一天，拜托你。”

“马修……”安娜把手打在马修的屁股上，然后一路往上滑，最终停在了肩胛骨上，“你可真是个混蛋。”

“我知道，否则你也不会爱我了对吗？”

马修深情地望着安娜，安娜闷闷地嗯了一声，将脸靠近，两人吻在了一起。

——可算是答应了。

马修一边和安娜接吻一边心想。

——我这算是为了家族利益出卖了色相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露台外面传来了铃铛的响声。

“要开始了。”马修拉着安娜的手，推开落地窗走上露台，倚在栏杆上向绞刑架的方向眺望。

“只是吊死几个恶棍而已，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一旁的安娜碎碎念道。

“以我的经验来看，他们临死前说的遗言会很有趣的。”马修从烟盒里摸了一根烟，用滤嘴蹭了蹭嘴唇上的口水，“我有一段时间没看到绞刑了。”

此时绞刑架的下面已经围了好几圈儿人，大部分都是住在镇子上的镇民，还有一些露宿街头的失业牛仔和沿街乞讨的乞丐，众人抬头望向高高的绞刑架平台。

三名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匪帮成员已经在平台上一字排开，他们脖子上挂着绞索，双手被麻绳牢牢地绑在身后，脚下是一触发开关就会陷落的薄木板，眼前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围观人群，再往远处看便是三叉河旅店了。

他们能够看到一对年轻男女正站在露台上有说有笑，时不时地还会依偎在一起，甜腻的接吻，充满希望，仿佛和他们置身两个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