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0章(上)(2 / 2)煦仁纪要首页

“周澍,李甫二人,是陛下亲选出的状元,探花。且周澍在婺州素有文名,解试时应题拟的《柏赋》,京城中也是脍炙人口,足见其才华;会试不求次第,只求进与不进,于他已是绰绰有余,何必行此腌臜之事?依臣看,朝中有人心怀不轨,以诬蔑皇上新选的举子,意图在民间造势,从而降低陛下在殿试里的决策度,损害天家威严,其心可诛。若是按旧例论刑,恐怕正中此等人下怀,于国不利。”他扫视了在场的一批人,可惜没有躲藏着面对他的。

一旁的参知政事陆修远冷笑一声,道:“文丞相慎言。向来徇私舞弊,只问德行亏与不亏,从未听说问有才无才的。臣读书浅薄,只听说‘智慧出,有大伪’一句,并上所谓‘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以成’,虽说不是先师正统,但究竟有可取之处。依文丞相的说法,臣倒要说这周澍正是文名在外惯了,受不住一时的偶然失利,因而徇私枉法也要保住自己的第一,不比丞相所论。”

文晏似乎并未被嘲讽到:“经义上写:‘视其所以,因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如陆兄揣测,周澍是嗜第一这名号如命之人,可据臣所知,昔日在婺州参加解试时,周澍冒着冲撞当地通判的风险也不愿当街无故下跪。周澍在婺州的时候,尚是清白有节之人;时隔不过几月,到了京城就行而由径,应了那句‘如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臣好心提醒:陆兄,慎言啊……”

陆修远被倒打一耙,登时睁大了眼睛,手刚要下去拍桌子,又看见宣宗的眼神,硬生生改成了僵硬的抚摸。他是不知道周澍在婺州的事情,可拦不住有人知道:

“文丞相,怎么在臣的印象里,这婺州冲撞一事,这罪-周澍似乎庇护的是他的亲叔父?也是正常,文相在大内政事堂坐惯了,竟不知道民间有‘帮亲不帮理’的说法。这样一来,也未必见得此人高风亮节。不过臣也是记性不好,忘了这新科‘状元’,也是您的门生。”程子敬终是在宣宗的注视下,把周澍的称呼改了回来;似乎得意于自己看过周澍的案底,他讲到最后竟忘了君臣礼节,转过头来仿佛要暗示宣宗让文晏避嫌。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高坐在御椅上的青年皇帝,但宣宗并没有给他们任何反馈,好像只是想继续听下去。文晏本还想就“避嫌”一事再论几句,宣宗给他使了个眼色,一旁的杨文渊趁机开口了:

“陛下,”他说话一字一顿的,听起来颇有些诡异的气势,“周澍僮仆云竹一事,您应该知道。”他说完就将话柄转向了霍云,后者心领神会,却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我们还审了周澍的书僮,名为云竹,同时婺州人氏。他声称,大年初二过后他的主子就回了会馆专心备考,连元宵都未曾出门赏灯,没有机会也不可能与尚未锁进贡院的宋茂接触。同时,他也声称他们一行人不认识崔文光,只在某个文会偶遇过一场。”一副解脱了的样子,霍云直直地盯着笏板,谁也不对视。

杨文渊应和到:“确实是这样。”后点点头。但显然单方面的说辞并不能彻底说服在场的所有人,于是杨文渊又出来附和说三人审问在完全不同的地方,不可能串供,却回答得高度统一,因而这就是真相。

宣宗抬起手,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太阳穴。此时还在吵的几人声音虽然压着,却好像没有改变大吼大叫的本意。他做这个动作,本来是为了舒缓超长时间连轴转的疲劳,结果却带了些警告的效果。被震的回声四起的鸣琴殿,一下子又安静了。宣宗将手放下,再度陷入沉思时,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原是方才一直没说话的右相张贞。

“诸位所言,也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是国家之幸,也是皇上之幸,实在是仰赖皇上圣明恩德。周澍一事,皇上既然能将他的卷子定为一甲第一,自然也是抱着爱惜人才的想法,必然是有相当真才实学的。只是——这科举大事,不可儿戏对待,需好好再核实这案子里三司提供的证据,力求引援得当;若是被诬蔑,则还三位一个清白。”他话说的好听,虽说多是谀词,但从观感上已经比方才好了不少。宣宗的脸舒展开来了,顺势问了一句:

“诸位报给朕,说这暗号是‘王’字旁改‘玉’字旁——负责誉写的人不会顺势改掉吗?”

霍云此时抬头:“回皇上,此事已经调查过。负责誉写的说,会试向来都是这个例子,字形改成相同,笔划横平竖直,同时忽略特殊记号。这字本身的谬误,因被作为一个考核点,是不改的。”宣宗,并上周围一圈人,再度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文晏,程子敬几个似乎还想张口说些什么,被宣宗止住了。

“今春这科举舞弊一案,查下来的人证物证有效的,既然只有这几个,”景宣宗声调转冷,“那便依旧例定为属实便是。饶是口齿再伶俐善辩,铁证抵在眼前,也是没什么用的。接下来议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