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曾将目光远远抛开,像一阵徘徊不定的微风最终不知所踪。
天气不错,日出东方,虽有阴云,但晨光之间,难得凉爽。
“今日的比赛要开始了,你该离开了。”陌曾道。
“的确。”湿润而温暖的阳光渐渐充满庭院,陆千凡也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不过……你的回答呢?”
“什么?”陌曾话音刚落,便看到陆千凡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陆千凡轻轻挑起眉间,在瞬间逼近陌曾的脸颊,两人的发丝几乎要交错在一起。
她看着陌曾的眼睛想要从宛若无尽深渊之中的双瞳之中找到一丝一毫值得怀疑的线索,却再一次发现这个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似乎在曾经,她也这样认真地看过一个人的双眸,而那个人的双眸,也一样深邃无光。
不过像陌曾这般人,陆千凡肯定自己曾经没有撩过。这样散发着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气息的男子,在自己的记忆中并不存在。
许久,陆千凡退开了几步,将已经徘徊在肚子里很久的话吐露出来:
“我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此刻不任性一下就会错过什么。”
陌曾站在原地没有沉默不语,那微微上抬的嘴角转瞬又抿紧了。
他摇了摇头,像是无比疲惫的过路旅者生不忍心打扰了一只栖息在花瓣上的蝴蝶那样轻缓。
虽然不知为何,陆千凡感到有些失落。
还没等陆千凡仔细研究失落的内容,便听见陌曾换了一副神情,用略带无奈的声音无比轻柔地说道:
“魔族,人族……这些无谓的争执掀起的腥风血雨已经牵扯了太多无辜的人。它或许该停下了。”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几千年,好多人热血沸腾地奔赴其中。但时间的力量不可抗,他们累了,倦了,最后都倒下了。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魔族的可怕。他们在万虚的推演中一次次毁灭着,粉碎着,终究还是渗透到了梦里。
我没有那样的强大。万虚阵一次次的推演犹如一次次的轮回,我看到了结局,但结局也同样看到了我。
没有人告诉我,这宛如噩梦般的推演与现实的分界线究竟在哪里。
“方才人族覆灭一事全是我胡诌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陌曾的声音轻飘飘的,甚至有几分轻松的味道。可他的话音莫名令人安心。
我确实已在推演之中见证无数次人族灭亡的时刻,它们真实又虚假。
而你,陆千凡。
在千万次推演中我都能如期见到你。
你执剑站在最耀眼的地方,充满愤懑和不甘地倒下了无数次。
我真不知你到底执着什么。
其实最终也没有改变什么,该毁灭的不应该毁灭的,依旧是那般模样。
“人魔终将一战,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或许我本就是个冷漠寡情的旁观者。
但你在狂风中不断摇曳的身影,将我驻足吸引。
我与你本是陌路行人。
我为观者,你为棋。在无边的天涯之中各自摸索着自己的所求之物。
无尽的推演犹如轮回,一次,两次,三次……直至千百万次。
没有终局的轮回,就像没有解药的蛊毒,万物已然形同枯槁。
究竟何时能能结束?
那时的我也渴望着一个回答。
奈何最终……这份回答是你带来的:魔孽已除,天下交由你,可好?
我从无尽的梦魇之中醒来,看到了世间真实的模样。
惊讶,疑惑,惋惜,悔恨……
彼时已无三界,但你执意还要守护。
我劝过了,无用。
“无需忧心任何事情,人族不会败的。”陌曾是是笑着的,但那笑容无比好像易碎的薄冰。
陆千凡不太明白陌曾的话,甚至一度陷入疑惑。因为陌曾说的话实在是太美好了。
什么叫无需忧心,人族不会败?
剑仙陨落,剑尊避世,皇都封城。是当年所有能够执剑的人,如潮水般奔赴绛玦才换来了这些年的太平。
可这样的交换,还能换几次?
如今的人族已经弹尽粮绝了。
她想反驳,想戳破这美好的梦境,以至于不让自己沉迷其中。
但那样的美好谁不憧憬呢,就当这个世间本身就是一场噩梦吧。
片刻,陆千凡叹了口气道:“客卿这几句话说得比坊间传闻还不真切。”
“是吗。”陌曾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陆千凡又问道:“关于推演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陌曾反问道:“你信我吗?”
陆千凡实话实说:“说实话,不信。”
“那么我说什么也没有用。”
陆千凡难以反驳地一笑,然后道:
“比赛要开始了,今日多有打扰,就此告辞了。”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