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璌躺在床上,就是单纯躺在床上,再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形容词,仰面朝上像根木头。双眼没有感情地看着天花板。
周玉琳提醒他,要他换个舒服的姿势,放松一点:侧着睡,或是裹着被子睡,应该感受一下床是多么温暖的港湾,感受一下被褥的柔软,尤其是D为他们宿舍精细挑选的高级床垫。如果可以,周玉琳真想自己躺一躺。
周璌说他从来不做梦,睡觉便是眼睛一闭一睁,混过一天。就像现在这样,只要眼睛闭上,再睁开的时候必定是白天。躺在床上的过程可以说是没有。
要不是周玉琳找他交谈,他现在立刻就要关闭这一天。
周玉琳:“D可真是个好人。他做什么事情都考虑的很周到,凡事都有两手准备。”
听着这句话好像在嘲讽自己似的,周璌就是那个做事都不怎么考虑的人。因为不考虑,所以才被车给撞了。
周璌:“……”
他一言不发,但周玉琳异常地能够感知到氛围,品尝空气,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思:“不要多想,我没有在说你的事情。你是不是觉得被发现天天去看望不存在的弟弟是个很丢人的行为?还是说你觉得被我发现是个很丢人的行为?”
但她又是个敏锐而不细腻的人,意外的有些莽撞,察觉到什么,心里装不下,一句一句不客气又听起来很真诚没有恶意的话像炮竹一样丢了过来,令人招架不住。
周璌又不作声,没想好怎么回答:“……”
周玉琳:“经常有人说我是个做事不考究的人,一股脑地冲上去,又三分钟热度。我觉得我们很像。看到你我就觉得,如果我能有个哥哥,是你这样的就好了。”
周璌爬起来,坐在床上。他很认同周玉琳之前说过的话,D是个好人。
“他很委婉,每个人都很委婉,但我知道他们都觉得我是个阴沉又消极的人。我没有觉得丢人,你们也没有觉得我的行为不好,你们只是……觉得我病了。”
就像周玉琳将周璌当做哥哥,周璌也将周玉琳当做妹妹。
周璌;“如果我当时没有被撞倒在医院,周玉琳,你会来找我吗?你会在无数的人类中发现我的存在吗?”
周玉琳坦言道:“不会。”
周璌:“这是命运的安排,你我二人注定会因为需要彼此而相遇。”
周玉琳同意:“没错,没错。是因为我需要你,我们才会相遇。你也需要我。”
他们需要的也许并不是彼此这样特殊又确切的对象,他们只是需要彼此这样的存在。一个像哥哥的存在,一个像妹妹的存在,性格并不重要。或许是找寻生命意义中过渡阶段搭伙过日子的,平淡如水,不可或缺。
周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知道他失去家人后变得过于执著,那执念仿佛梦魇般将他缠绕,无法挣脱。
但他更害怕遗忘。
害怕有朝一日,家人的影子、家人的模样随着消逝的梦,渐渐远去。
“我在我弟弟放学的门口,只是站着,仿佛能看到那天那日能看到我弟弟被陌生人绑走的样子。因为我没有能力、没有金钱,我弟弟的生命也就没有了价值。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人,他们连让我筹钱的机会都不曾给予,就断定我是个无法承受赎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