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市迎宾馆。

这是整座城市里最为恢宏气派的建筑，据说是本土培养出来的国家级大师在退居二线时，倾情奉献反哺家乡的收官之作。

它仿照国家级礼堂将巨大的城市徽记挂在门额正中，两旁均匀分布落下十二根粗壮的大理石立柱，长廊墙上的纹路勾勒出城市的历史画卷，法式拱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馆内宾客高谈，服务员游曳四周，这里游人如织。

白也揣着身份证和高中毕业证，他跟老板请假，理由自是十分的少年心性。

“我去参加潜龙书院的面试。”

“潜龙书院，那是国家的门面，世界级别的学校，小也，人要有自知之明。”

“有人觉得我行，那我……也觉得我行。”

现在的白也瞪着一双彻夜未眠又发红发胀的眼睛左左右右地看，他曾经来过这里。

迎宾馆还是跟以前一样，豪奢的不成体统。

白也还记得那天是两年前的九月二十三，还是秋分，距离高二刚开学不久，街上全是白大腿。

就在那之前的几天，天龙人还有小三个月的时间，就要离开他们。天龙人在晚自习时帅气地踩在课桌上，她穿着制式校服长裙，小腿白的跟洗衣粉似的，昂首宣布周日在市迎宾馆举办生日宴会的消息，邀请班级所有人盛装出席。

全班哗然，声浪好似能把顶掀开。

尤其是班内一众吊车尾的屁民震惊坏了，纷纷高抬双臂高呼天龙人圣明。白也则看着天龙人死亡诗社似的站姿，灿烂的笑容和一双洁白的小腿，心里想着，这样站着好帅啊。

到周日那天，白也穿着运动服，捧着一束蒲公英，在一水西装晚礼服高端礼品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本来就没钱，想破头皮才想到送蒲公英，但原来准备的一套小词全忘了，绞尽脑汁才编出来新的一套。

“蒲公英的花语是自由和勇敢，这是我对你的祝福，但是它一吹就散，就像神仙的毫毛一样，一吹就有千万化身。”白也往前轻轻一递，硬着头皮说，“你不如把它吹散，这样到了他日，我见到蒲公英，便如见你。”

白也对于那天宴会众人的反馈记得不多了，或许是大脑应急屏蔽掉令人尴尬的表情和小话，他只记得天龙人很开心，棕褐色的头发像瀑布散开，贴着亮片的眼睛扑闪扑闪，脸上噙着笑意，脚下踩着小高跟，噔噔噔地走到白也面前，温柔地接过蒲公英花束。

“我偏不。”她俏皮地说。

那天白也吃得很快乐，吃得很沉醉，吃得忘乎所以。

但就好似一转眼，无忧无虑的日子飞似的逃走了。

白也摸着身份证，确定证明年龄的材料都带在身上，小心翼翼地踏进迎宾馆的大门，就有服务员上来微笑着说，“是来参加潜龙书院自主招生考试的吗？请随我来。”

然后他就被穿着制服和商务高跟鞋的漂亮姐姐领到一楼的茶水间，离开时又微笑着说，“您需要在这里抽血，之后会有专人领您到面试现场。”

“谢谢。”

“好，愿您蟾宫折桂，金榜题名，为家乡增光添彩。”

白也一面嗯嗯啊啊，一面抻着脖子看茶水间，看到茶水间尽头的白大褂，还有一些熟人的背影和没见过的同龄人，他推开玻璃门。

“白也？”有人转过头来发出惊喜的声音，从众效应带动一部分人同样转头。

“柳芷妤，好巧啊……”白也尴尬地说。

柳芷妤在白也的高中生活中，占据了很多戏份，但当毕业晚会结束后，漂亮的女孩儿当着未散场的观众和工作人员做出的惊天表白，让白也落荒而逃，那时候的他跟条野狗似的。

白也始终无法面对柳芷妤，因张松年而被激起的沸腾热血不复存在，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硬着头皮也要上，他灰溜溜地坐在实木桌子旁，桌子上放着一张表格和一支笔。

上面有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姓名民族出生年月待报到原学校等的常规个人信息栏，第二部分是潜龙书院考察团的录取意见栏，第三部分是当地招生办公室的协调档案意见栏。白也一边填写，一边心思不定小眼乱飘。

情况看起来很不妙，他刚刚跟一些人视线交锋，就发现现场至少存在三个每周升旗仪式都能在红旗下领读的超级学霸，还有五个家室非同一般，跟天龙人家族一样富有的old money。

他们将是彼此的有力竞争者，他们之中有人会是胜利的拥有者，他们才是掌握个人命运的大人物。

白也托着腮，想起十年前自家小区举办的拳皇97比赛，声势之浩大，选手之众多，甚至引来日本厂商SNK的关注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