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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兴十九年,十月下旬。

霜降至,草木黄落,露华正浓,一叶知秋。

新雨后天晴,青石阶碧透如洗,东边隐隐有日光,给苍穹镶上了金丝线,绘成一副晨曦好图景。凌晨结起的冰霜渐渐融成露珠,此刻安静地悬在针叶上,将落不落。

琉毓宫宫人来往匆匆,脚步极轻,似怕惊了贵人清梦。偶有的交谈声也低如蚊蝇,整个院子静的出奇,倒是多了几分压抑。

内殿里,一个穿着素色寝衣的女子端坐于榻上,不施粉黛的面容如朝霞映雪,铅华弗御,霞裙月帔。苍白的唇色显出些许病态,给人平添了几分娇弱柔婉。

姜流岁披了件外衣走出内殿,站在回廊上。深秋风冷,这副身子到底是有些受不住寒气,她掩着帕子轻咳了几声,倚靠在立柱旁。

恰有雁群南度,掠过层云。

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些动静,姜流岁回头,镜月从内院匆匆跑来,臂上搭了件紫貂大氅,停在姜流岁身后,屈膝行礼:“奴婢以为殿下还在睡着,刚去了小厨房吩咐他们煎药,谁知回来不见您的身影。让您这般出来又受了寒气,奴婢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姜流岁低眸看她,瞧不清神色,片刻后抬手接过大氅往身上一搭,将人扶起:“无妨,这等小事何至于降罪。别成天死不死的,叫人听了晦气。”

镜月站直身子,低声应着,又陪姜流岁站了会儿,开口试探道:“殿下不若先回内殿吧?您身子本就弱,此番堪堪回京也不过两天。定京城不比灵雾峰四季如春,叫您再受了凉可如何是好。”

不提此事,姜流岁或还不至于立刻忆起。

栖岳的嫡七公主安平,名唤昭羲,字子慕。传闻中自幼多病难于生养,于三岁之时被赵书衍送上灵雾峰修行,十三年乃归。

只是说来神奇,除了皇室中人,此前再无人见过这所谓的七公主,甚至连听闻都不曾。此番她突然回京倒是在朝廷内外掀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等着瞧她是何方神圣。

不过两日,安平公主极为受宠之事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据宫中太监婢子言,自从安平公主回京以来,琉毓宫得的赏赐就没断过,什么金钗玉镯玛瑙翡翠,织锦缎软烟罗香云纱都往这儿送,堆的库房半满,叫人看着分外眼红。

这恩宠,是自建兴元年来的独一份儿。

可姜流岁知道,说什么恩宠喜爱,不过是隐瞒真相的表象。

哪儿来的什么嫡七公主。

栖岳有两将军,其一用兵如神料事从无不准,自建兴以来功冠三军,曾一剑斩了南疆首领,常年戍边守关,百战功还。

其名为——姜宥。

另一将军虽为女子身,却不逊须眉半分,其擅兵法谋略,曾力挽狂澜,同姜鸢携手破了紫潼关,杀敌九千重。

其称为——慕栎。

是为姜宥之妻。

二人功高盖主,名震九州八荒,除了镇国大将军之官位更加封了定平侯与定远侯的虚衔,共誉为栖岳战神。

只是后来,攻无不克的两位将军竟被东璃余孽万箭穿心,双双身死于紫潼关内。

至此,战神陨落。

而其独女元乐郡主——姜流岁不知所踪,姜宥旧部寻觅许久未果,终是遗憾返回边境。

而突然回宫的安平公主赵昭羲,还有另一个称谓。

姜流岁。

“殿下?”镜月见她没反应,急急又唤了一声。

“好。”姜流岁回神,拢了拢衣服,往内殿走去,“走罢,随我去跟衣,然后去瞧瞧父皇和太子哥哥。”

其实有很多疑点。

比如,她为什么会被赵书衍以嫡公主的身份接回宫。

她不知道。

因为她,也不是姜流岁。

镜月跟在她身后疑惑道:“现下吗?可陛下与太子殿下约莫还在上朝,殿下去哪儿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