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岁似乎是笑了,可声音太轻,轻的散进了风里,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倒像是错觉。
久到人都走进了内殿,久到镜月以为公主殿下不会回答时,才听见姜流岁悠悠地道:“我知道。”
“我去紫宸殿外等他们。”
姜流岁突然回头,吩咐了句:“叫小厨房的人炖碗冰糖雪梨汤。”
镜月怔愣了瞬,应了句是,踱步去拿了一身淡绿海棠织金锦的襦裙替姜流岁换上,期间再未多说一句话。
伺候安平公主两日来,发觉公主哪哪都好,又温婉又纯善,不似宫里有些个嫔妃娘娘得不到圣宠就成天责骂宫婢,安平公主从不拿奴才出气,甚至从不在宫婢面前称“本宫”。
看似是个极好相处的主,可镜月知道,安平公主比绝大多数皇妃女眷都难伺候。
只一点,姜流岁的性子太奇。
饶是自幼从宫里长大,伺候过无数宫妃的镜月,都摸不清这小公主的心思。
属实是猜不透。
她总觉得,这小公主笑是笑,但笑不达眼底;神色淡是淡,但内心绝不如表面平静。更像是饱经风霜的独行客,窥破红尘又入红尘。
可安平公主今年不过十六岁,又长日居于灵雾峰上,怎会有万千愁绪。
辰时三刻。
姜流岁携着镜月行至紫宸殿正殿前,门口候着的小太监眼尖地瞧见了她,忙弓着身陪着笑地朝这儿小跑过来。
“哎哟,奴才给公主殿下请安了。殿下怎的现在来了,陛下此刻还在朝议,恐怕还要一会儿。您身子娇贵,可吹不得这寒天的风,不如让奴才先引您去偏殿坐着,等退朝了奴才再替您通传?”
姜流岁识得他,李安,人唤小李子,是紫宸殿大公公肖嘉禄的徒弟。
姜流岁微微颔首,站的端庄,却故意夹着嗓子说话,那声音如裹了蜜糖般甜软,倒是更显少女娇俏,听得人心神荡漾:“李公公好,我闲来无事,又听闻父皇近日染了风寒,便做了些冰糖雪梨汤到此处来看望父皇,倒是我的疏忽,忘了父皇此刻还在早朝。不过无妨,我就在这儿等着便好。”
李安听她这话,欠着的身子埋得更低了些,毕恭毕敬地同她讲话:“公主殿下有此孝心陛下定然欣慰,只是您本就体虚怕寒,不若去偏殿里等,免得再受了寒气。”
姜流岁没有应声,只是笑着扶起李安,那神情虽让人瞧不出喜怒,却含着高位者的不怒自威。
李安打了个寒颤,刚直起的身子又低了下去:“奴才多嘴。那殿下便在这儿等着,奴才替您去寻个汤婆子来。”瞧着镜月手中的食盒,李安又问,“殿下可需要奴才将这雪梨汤拿到偏殿去温着?天儿冷,许是该放凉了。”
姜流岁点头:“有劳李公公。”
李安忙摆手:“不劳烦不劳烦,公主折煞奴才了。那奴才这便先去了,您有事再唤我便是。”
李安拎着食盒往偏殿去,心道这安平公主也不是个好将就的主。
做奴才的怎好干涉主子的决定,公主这性子,倒是同那东宫的太子有几分相像。
“啊!”
李安走了不过一两分钟,姜流岁便听见身后约莫五十米处有孩童哭闹。
姜流岁蹙眉,紫宸殿属外朝,宫妃和未成年的皇子公主都居于内廷,此处怎会有孩童哭闹。
她刚准备回头,猛地察觉一只通体雪白的狸奴朝自己飞过来,速度之快,常人根本躲闪不及。
若她不避,定会被猫伤到,可若她避了……
安平公主,体弱多病,不会武功。
电光石火间,有人拦住她的腰,带她朝旁边闪去。
在姜流岁蓦地腾空时,她听见耳畔传来了一句低沉的话音,带着气声,惹的她有些痒:
“小公主,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