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嗯，当我还是个小男孩，就跟你一般大吧，那时候，每天早上我从家去学校时，都要穿过鹿儿街，哎......不过现在没有鹿儿街了，那次大爆炸后......就没了，现在那里建起了市里最高的楼，就是流传鬼故事最多的那个地方，你知道吗，我至今还记得那条拥挤的街道，两旁开满了各种店铺......”

“我喜欢在去学校的路上用妈妈给的零钱买个煎饼，蘸点蜂蜜，真是好吃极了，煎饼脆脆的，蜂蜜甜甜的，黄凯经常在路口等我，他分我半个鸡蛋，我分他半个煎饼......那时候的快乐真的很简单。”

“大概是我上学的第三年，让我想想，那是我念三年级下学期的时候，那时候快要期末考试了，街道两旁开始每天出现很多残疾人。他们衣不蔽体，很容易就让人注意到他们的残肢断臂、假眼或者其他缺陷。”

“你知道吗，有些人会默默地坐在地上，那颗头颅似乎承受着什么，始终低垂着头，行人从他们身旁匆匆而过。还有的人则匍匐在地，艰难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注视着来往的行人，他们累了就瘫倒在地，呆滞地望着灰暗的天空，仿佛在等待什么降临......”

“那时，我还是个好奇的孩子，常常假装无意地瞥他们一眼，然后迅速别过头，心中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有一次，我看到了一个女人......我后来才知道她是个女的，她干瘪的胸脯几乎贴到了脊骨，身体像是被什么诅咒折磨得扭曲不堪，还有……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晚我做了噩梦，被恐惧吞噬的尖叫声在夜里回荡，惊醒了我失业的父亲！”

“他带着满身酒气愤怒地踹开我的房门，对我拳打脚踢，像是在发泄他无处可逃的绝望。我的母亲……我可怜的母亲啊！她无助地站在一旁，泪流满面，却无力阻止这一切。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你知道吗，我那时候才过来的，当然，这些也算是我的记忆，你说对吧，我不是他，但你不能否认我是我。”

“还有！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那群人中有的不是来乞讨的，他们在展示自己的苦难，展示前线战争给自己带来的伤害......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他们把鹿儿街搞得乌烟瘴气，有的店铺被道德绑架到倒闭了。”

“课间的时候，我们会在班上聊天，一些消息灵通的同学总喜欢炫耀自己听来的那些骇人听闻的故事。比如，那个装了双假腿，走路噔噔响，从来不穿鞋的男人，曾经是个战场上的狙击手；还有那个喜欢把假眼拿下来放在手上盘的长胡子，以前是开坦克的英雄......”

“后来，我偶然从一个女同学口中听说了那个进入我梦中，吓得我魂飞魄散的女子的故事。她在逃难途中，失去了丈夫和孩子，中途还被坏人抓住......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撑她一直活着，想不明白，最终，在那年冬天，那真是个冰冷的冬天，气象台说近百年来最冷的冬天，她常坐的地方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她被冻死了，她就那样伸直了手臂，被人割裂的脸颊......她的死亡如同一声无声的呐喊，回荡在我的脑海中，让我无法摆脱那深深的绝望感。”

“你问为什么国家不管他们？国家自顾不暇，你知道‘小白兔行动’吧，一夜之间，首都就在轰炸中化为废墟，突然没有人告诉我们该怎么做了，历史书上写的和我们所经历的根本不同。在那滚滚硝烟的时代，每天都弥漫着绝望和恐惧。今天，这座城市在某个军阀的掌控之中，但到了明天，可能就会被另一个更凶残的敌人占领。城里的人们每天都在惶恐中度日，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人人都生活在无尽的混乱和无望中。”

“对了，你刚才问我有没有把煎饼分给他们吃？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后来连煎饼都吃不上了，我甚至偷过别人的东西吃。不久我没去学校上学了，因为发生了一场更大的动乱，紧接着饥荒席卷了这片土地，这里再也榨不出一点粮食了！”

“我的酒鬼父亲，呵，自杀了，粮食都没有，哪来的酒，他不得不清醒的面对自己惨淡的人生，对未来迷茫的他来说是一种折磨，至于我的母亲，她饿得发慌，有一天，她盯着我就像盯着食物，我不得不离家出走了.....即便我有了戒指，也不足以逆转颓势啊！”

“等我孤身重返乡土，快二十五岁了，满眼沧桑......”

“那你是如何在逃荒途中活下来的？”

程强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忆那些艰难的岁月。然后他缓缓开口道：“我能活下来，除了运气，还因为遇到了很多好心人，越往南走，好心人越多。”

“有一次，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饿得眼冒金星，晕倒在路边。一个路过的商人看到我，把我带到了他的营地。他给了我食物和水，让我在他的营地里休息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