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早有所属罢了。
令闻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万千思绪交织在脑海之中翻腾,搅得他不得安生。
从冥将的角度看,丰岚无疑是失职的。不论他面对什么,即便因为护着禹庚,束手束脚,没能够尽全力,他作为冥将,寻找机会突围回到地府,给族内通报,应当不算一件难事,可他却因为禹庚陨灭,便自甘陷入冥阴花的梦里,再也没有醒来,看看这世间沧桑。
但从生灵的角度,丰岚的“懦弱”似乎又是可以谅解的。若是易地而处,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极为看重的青蓝陨灭,也许也会消沉一阵。
令闻知道,冥阴花的梦,一旦醒过来,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便再也不能入梦了。可是,难道就任由他一直做梦?
这当然也是不可能的,哪怕大帝没有下令,身为冥将,令闻也不会放任他摒弃自己的职责,沉溺在过去的梦里。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翻掌显出一盏古朴的酒壶。
一盏玲珑白玉酒壶,小巧得令人疑心其中能容纳几口酒液,也不带什么修饰花纹,朴素得彷佛几块碎银子就能买下。然而这是酒仙出品,俗中带雅,正是那价值五颗愿果的朔流光。尚未开启,便似有若无地晕开一丝清透酒香。
正当他走上前去,准备拍一下丰岚的肩膀时,却听见禹庚收敛了笑意,难得语带几分严肃地问道:“丰岚,你的眼中只有我吗?”
令闻闻言大惊,莫非禹庚陨灭之前,已与丰岚互表心意了吗?
丰岚一怔,先是眉梢轻忽地一挑,双眼近乎茫然地眨了眨,忽而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又合上眼长叹了口气,最后满怀着眷恋睁开了眼,将禹庚难得正经的神态纳入眼中、心底。他带着几分复杂回答道:“如果,我的眼中只有你,那就好了。”
没等令闻暗自考量这句话的意思,就听见丰岚含着隐痛的话传来:“阿庚,在清醒的世界,我就失去你了。”
禹庚放声大笑,笑得眉眼坠了些许泪花,亮晶晶的。他的形态突然生出了几道裂痕,碎作点点星光,张狂的笑声中夹着他告别的话:“在清醒的世界,你才是你啊……”
丰岚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他,然而只能摸到一丝微风拂过般的清凉。
令闻突然反应过来禹庚那个看似在戳破窗户纸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了。冥阴花的梦源自禹庚的一生归处,丰岚对禹庚而言出现在此合情合理、无可指摘。但是令闻,这个与禹庚并不十分相熟的冥将,是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更不该出现在此的,就是这一盏朔流光。
数千年了,禹庚的眼中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外人,一缕不该晕开的酒香。在令闻被引入冥阴花的梦,“禹庚”已经产生了为梦的自觉,既然是梦,总要醒过来的。
果然,继“禹庚”碎裂之后,花海泉落的绝景也自不可追的天边轻微裂出隙痕。而在这寸天地发出近似冰裂的清响时,丰岚收回自己眷恋的目光,向令闻看过来:“好久不见……令闻。”
“朔流光,敬你,敬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