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托得二师兄叮嘱,这几天不用早起清扫大院,也不用担心其他杂务,难得的一个好觉。
吴奈何伸了伸懒腰,利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咬着牙撕开了脸上膏药,先是确认了一下辛苦得来的战利品,听到钱袋里叮当作响便满意的、悄咪咪的在柴房门边探头看了看,确认了房里没人,这才溜到伙房里,就着大家吃剩的饭菜吃上一碗凉粥。
托这张破脸的福,每每与其他人一同吃饭,总有师姐会被吓晕过去,到时候又会有不知名的某情痴师兄找麻烦;又或是被几个嘴碎的师兄嘲讽;亦或是被纯粹就是心情不好的师兄师姐故意找麻烦。
大师兄即便有意相护,但奈何心善,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要不太过分,也只能笑骂几句,尽量自己带着吴奈何出门,放在眼前照看。
二师兄自然会管,但惩戒也只会徒增怨恨,对吴奈何的待遇改变不了分毫。
吴奈何自知自己所敌对的,是世人心中成见,便是自己不也对这脸没什好感?
而且今日伤脸加猪头,只怕效果更胜从前,倒不如主动点,避开高峰期,反正气候还暖,饭菜冷点倒也不是不能下腹。
夏日当真是吴奈何的保护伞,虫蚊繁多,柴房无人问津,不存在还有人无缘无故跑来揍你一顿;天气温和,避开人去后山也能清洗,不存在在澡堂附近被师姐们追着打;天亮的快,避开晨时也能打扫大院,不存在被人骂晦气。
就是……
“真窝囊啊……”
吴奈何自嘲一笑,“算了,端正心态,已不是前世了,权当给上辈子长那么帅还债。早日入门,早日学武,先求自保,再寻回家的路,我能来得,自然去得!”
吃罢了饭,又从灶台下捧出一把草木灰,用水浸了,用丝瓜瓤把碗洗刷干净,这法子还是之前一个干伙房的师兄交的,还特意叮嘱碗泡着都漏个边,按着边刷不要多接触,伤手。这师兄算是除了大师兄几人外难得几个不会因为外貌而对吴奈何恶言相向的人,只可惜前几年他觉得七绝门又穷又小,学不到什么功夫,早下山去当厨子了。
七绝门的日程安排的很满,再加上宗门财政紧张请不起人,只能自己做饭,所以吃完饭根本来不及收拾就得跑去晨练,直到午时才能回来继续洗碗做饭,到了傍晚才能一起好好清洗堆积一天的杂活,不过这也倒方便,不然吴奈何很肯定自己是没机会吃上早饭了。
“暗器”被大师兄挡了大半,伤势不算太重,膏药不宜多敷,敷多了反而烂脸;杂活暂时也不用干了,吴奈何索性掏出两本秘籍,继续逐字逐句的研读。
说是秘籍,其实就是大路货色,寻常百姓接触不到,门派弟子瞧他不来,但也正因为是大路货色,高深的武艺写不出来,反而更注重绝学所轻视的基本功,字字句句简单明了,一目了然,傻瓜都不会练错,更适合吴奈何这样的小白夯实基础,更何况上面还有飞蝗帮弟子精心标注的注解,初学者甚至不必打坐调息,只需按着绘本照本宣科打完一套拳法便可将周身内力运转一个小周天,在吴奈何看起来简直如同上一世的小学课本,这要还学不会,只能说天意如此,早早下山走人算了。
吴奈何削碳为笔,细细研学,情到深处,不禁起身操练,只觉受益无穷。
————七绝门·大院————
往日里清扫庭院的丑脸少年不见了踪迹,换成了三个身穿七绝门制服的小伙在慢慢的清扫,有一人倒是手脚勤快,早早的扫完了自己那一方开始帮另外两位师兄帮忙,其余两人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聊天,干看着手脚勤快的师弟帮自己干活。
“今日怎么轮到我们几个扫大院?那个外人呢?”
“二师兄说了,吴奈何前几日与大师兄一同负伤,不宜多动,可门派大院关乎七绝脸面,不可不清,故让我陪着二位师兄清扫,这几日都是……”
“啊?大师兄武功那么高强,怎么会负伤了?那我们还扫啥的地,这不应该去看望看望大师兄去?”偷懒弟子一号一听,顿时不干了,丢了扫把就想走。
“我听说是大师兄带上了吴奈何那个废物,高手过招本就凶险万分,大师兄为了护住吴奈何,惨被那飞蝗帮的石磊毁容呀!”偷懒弟子二号夸张的在自己脸上比划着,用情之真切,就好似自己亲临现场了一般。
“啊?”
“不是啊,我听二师兄说,大师兄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反倒是吴奈何他受伤比较严重……”勤恳弟子连忙解释,可惜他本就来的最晚,为人也木讷,人微言轻,没人听他的。
“别什么二师兄不二师兄的了,就算你现在跟着二师兄修习,但你到底是大师兄带回来的,掌门老态龙钟,大师兄与二师兄迟早要为了掌门之位决一胜负,谁知道你那二师兄说的是真是假,到时候真要门派大比决出掌门,你是要带你回七绝门的和蔼可亲的大师兄还是要你那心狠手辣的二师兄当掌门?”
“我……我……”勤恳弟子一下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七绝门曾经也是六大名门正派之一,可惜掌门年轻时打遍天下,欠下太多人情债,又不善经营,时至今日已然债台高筑,广树强敌,门内弟子也从巅峰之时的数百人沦落到现如今的几十人,外姓弟子更是一个不剩,而这几十人迟迟未走的原因便是因为这群人大多是孤儿,又或是如三师兄这般因故在外混不下去的人,受了七绝的恩情,自然不肯轻走,这其中又有大部分孤儿便是闲不住的诸葛布衣没事干走街串巷带回来的。
想当初最早的那一批人还差点被误以为是布衣在外的私生子,差点被掌门按门规断了烦恼根,该说不愧是大师兄吗,这方面倒是硬气,只求断完能照顾好这群弱病残,断根就断根,根本不带怕的。幸亏四师兄平日里经营时打听到不少消息,替大师兄解了围,不然大师兄说不定就成诸葛公公了,是以七绝的众弟子事事以大师兄为先,反倒比之前墙倒众人推的情况改善不少。
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纵使诸葛布衣再心细如发也辨不出人心善恶,诸葛铮再铁面无私也清不尽七绝不公,关心一方势必冷落其他众人,惩戒一个也会有他的对手拍手叫好,即便诸多不愿,七绝门下这硕果仅存的几十号人马还是慢慢演变出了派别,倒也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叹。
那偷懒弟子二号又说道:“先别管什么大师兄二师兄的了,大师兄与二师兄再如何也是我们七绝门自己人,他吴奈何算什么东西,一个丑八怪,来了七绝这么久,吃我们的穿我们的,又害的大师兄受伤,搞到现在居然还要我们帮忙干他的杂活,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这本就是我们自己的事,奈何他来了之后白吃白住过意不去才主动抢来做……”
“你到底是哪边的?”
“我,我……”勤恳弟子本就嘴拙,被偷懒弟子一激,有心辩护几句,反倒说不出话来了,只得低头默默扫地。
偷懒弟子压了勤恳弟子一头,心情大好,索性把扫帚一丢,“还帮他扫什么鸟地,兀那丑八怪的事,也配让我来劳累?走,我们去教训教训那不识趣的小子去。大师兄身为七绝飞侠,碍于情面,纵使受了委屈也不好做什么,但我们受了大师兄的恩情,自然不能干看着不管!”
“师弟说的在理,行走江湖,说的就是一个义字,走!”
“走!你,今日之事就你我他三人知晓,若是被二师兄知道了定是你通风报信所为,我们是过去替大师兄出气,你要是坏了我们的好事,别怪我们不讲究师门情面!”偷懒弟子二号自觉是伸张正义,全然不顾勤恳弟子帮他们干活的情分,颐指气使,好不威风,好似与江湖大侠又近了三分;勤恳弟子暗觉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意欲告知二师兄,又担心二人报复,只能愤愤然埋头扫地,不敢搭声。
二人见勤恳弟子不再吱声,更是得意忘形,说干就干,当即就丢下了扫帚撮箕,摩拳擦掌便直奔柴房而去,开门便看见吴奈何一副猪哥样貌,“装模作样”的在练什么功夫,竟与自己晨练有了三分相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推开门,对着吴奈何便是一脚,破口大骂:“就你这般的人物,也敢练功夫?”
吴奈何一套回春功周天运转刚有起色,被这一脚踢的气血上涌,面色潮红,心跳失衡,连面上好了大半的伤痕都隐隐作痛,心中大怒,回头却瞧见居然是两个七绝门内弟子。
到底是受了诸葛布衣的大恩惠,却也不好发作,只得硬压下去,沉声询问:“二位师兄,你我素不相识,何苦对我忽施暗算?”
一人蔑骂:“真好笑,打你便是打你,哪儿还有什么为什么?便是平日里打骂你几句,还需要什么理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