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宁忽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在夏日晚饭后门前乘凉时老人们的故事里，通常只有行者们对别人说这句话。

但是他笑了一下就猛地停住，因为他看见了女孩子的脸，于是他就呆住了，甚至连呼吸都好像要停止了。

她真的好像一朵花。

走向常安宁的行者眼中杀气闪过，一拳向少女当胸轰去，声势骇人中还带着那么一些......下流。

少女手中突然多了一柄窄窄的剑，眉头微皱，一剑刺在对手的拳头上，刺进手臂内，剑柄轻旋，行者的一条胳膊就像竹筒一样爆开了。

常安宁觉得霉运正在离自己而去——去而复返，女孩子的嘴角突然流下一缕血迹，好像受伤了。

很久以后女孩子被别人问起为什么受伤之后还要救一个凡人少年时，同样很认真地说：

“他愤怒的样子真的很帅”。

行者慧能身形高大，也是一个很帅的人。只是因为从小在大觉寺长大，常常表现得很严肃。师叔和师兄背着“灵女”走了，示意他主持灭口，这让他有些微微的激动。

正如许多人到中年但还从未尝到过权力滋味的人一样，他对今天这次临时的委任很重视。

半路杀出个搅局者虽然让他生气，但是师弟慧勇的冒然出手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这比外敌更值得重视。

慧能瞪了慧勇一眼，并未止住慧勇杀猪般的嚎叫，手臂的爆裂让他暂时忘了保持庄严，一个行者扯出一条棉布替他止血，慧能已抢步上前，向少女拍出一掌，无形掌力顿时如山般压下。

“你们打不过我”，少女道。又一剑刺出，如同复刻，洞穿了慧能的手臂。

其余几个行者围攻上来，少女一一刺穿他们的手臂。

收剑后，又吐出一口血，脸色有些苍白。

“我今天不杀你们，你们可以走了”。

几个行者一起望向慧能，慧能头上冷汗如豆，他已经看出，少女之前受过伤，出剑会加重伤势，但绝对可以在倒下前杀死他们。于是他一挥手，几人疾行而去。

常安宁望着少女，结结巴巴地连声道谢，少女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事了拂衣去，真仙子也。

常安宁一跤跌倒，大口喘着气，恐惧往往在危险过去后变本加厉地袭来，他看着一地的尸身，开始呕吐。吐完爬起来，往家里奔跑。

浓烈的血腥气仿佛一层湿漉漉的雾气，包裹着他的身体，他边跑边干呕，突然停住脚步。他不能这样回去，满身血污的样子会吓晕老娘，吓死本就在病床上残喘的老爹。他顺着小溪找个隐蔽的地方跳进水里，洗去血迹。

此时天上的乌云越来越低，不一会儿便电闪雷鸣下起雨来。常安宁决定上岸，暴雨过后便是山洪，这条山涧流向通天河，他刚刚见识了河水的凶猛，不想被山洪冲进通天河。

还未有动作，已有两个灰衣行者大步而来，他只好又缩回水里。

两人在刚刚的屠杀现场停下，为首的便是刚刚抢走新娘的老者，后面跟着慧能，断手已经包扎起来，满脸惶恐之色。他们把尸体一条接一条地扔进溪水里，原来是在毁尸灭迹。那些刚刚还和常安宁走在一起的人们现在正一个个顺流而下，小瘌痢甚至还碰到常安宁的脚。

慧能仿佛很害怕那个老行者，举止一点也不像得道高僧，倒是与和主顾说话时的赵头儿有几分相似，畏缩、谄媚又充满心机。

老行者在杀人处细细查看，好像是在寻找幸存者的踪迹。

常安宁不禁心中一紧，他没想到行者们会这么快返回，并没有刻意掩藏行迹。老行者循着少女的踪迹向西而去，慧能朝着他的藏身处走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