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 悬梁刺股许继航 千金一字许文亮(1 / 2)百舸争流水首页

我和冬瓜走出许宅大门。冬瓜说:“这次,可看好方向了,别再走错!”

回想起昨日的胜利,我嘻嘻笑道:“放心吧,瓜哥,十个房长,每家我都去过,今天一准把消息送到。”

冬瓜一边走,又问:“哎,枣子,咱们族里举办这个准族长的试炼是干什么?难道是要选拔族长?可我看咱们现任族长年纪并不大啊!”

听到冬瓜这个问题,我心中有些奇怪,像看外乡人一样看着他,反问他:“你这个问题问的吧,就像一个外地人一样无聊,说你是外地人吧,你这口音又好像从小长在这里。瓜哥,你到底是哪里人呀?”

“不是告诉过你嘛,我就是从外地过来的。”冬瓜突然追上两步,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也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冬瓜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里来确定他话里的真伪。不过,我失败了。现在的人,即使说的是假话,他的眼神却依然真诚,而且大多时候,话越假,眼神越无惧。我无言以对,只好快走两步,超过他,在前边带路。

“你还没告诉我呢!许家举行准族长的试炼是要选举族长吗?”冬瓜在我身后又一次追问。

大概,冬瓜的确是外乡人。我只好给他解释:“并不是要选举族长,这个只是族里激励年轻一辈刻苦习武的一种措施。而且不光是我们许家,李家和尤家每次也会参与这个准族长的试炼。或者说,准族长的试炼是三大家族共同举行的激励族里年轻一辈的活动。”

“哦,还以为是要选族长呢。原来不是,那为什么要称作‘准族长的试炼’呢?”冬瓜好奇地问。

“虽然在试炼过程中,表现优异者不会立即成为族长,不过,他们会被族长选拔出来,协助两位长老管理家族事务。如果确实德才兼备,在若干年后,成为族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可以说,这个准族长的试炼是各族贫困家庭子女在族里晋身管理层的惟一途径。”我说。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可以参加吗?我们也是贫困底层中挣扎的人哪!我们连红薯咸菜都吃不饱。”冬瓜的话让我很惊讶。他的这个想法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要改变我目前的生活,即使我受尽耻辱,即使我常忍肚腹。

也许是因为我早就已经知道各家族准族长的试炼只允许本族人参加,而且参加试炼的人要通过比武淘汰,最终选拔出十个人来才有资格参加最终的试炼,而我又不会武功。

听到冬瓜想参加试炼,我慢走两步,回过头来看看他,说:“你就不用想了,试炼是有名额限制的,每个家族只有十个名额,而且必须是本族人。”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也不会去参加,我就是随便说说呗。”冬瓜笑起来,满身的肉都在跳舞。

说着话,我们就到了三房长的门前。我停下了脚步,而冬瓜则继续走,他很快就走到了我的前面。见我不走了,他问我:“哎,快走啊,你怎么不走了?”

“这不是到了一家,还往哪里走?”我抬头用下巴指指三房长家。冬瓜朝我指的人家看了一眼,惊讶得下巴快掉了下来。

“这是三房长家?”冬瓜看看三房长家的围墙,看看三房长家的院子,又看看我,难以置信地问。

“对,这就是三房长家!”我也看着冬瓜,平淡地说。

也不怪冬瓜会如此惊讶,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如此。因为三房长家实在破落,有一首小词为证:

无粮

垣残壁断大门少。微雨到时,草舍随风蹈。孤柳新枝枯且小,无水无肥无栖鸟。

缸里米空缸外绕。缸外人愁,缸里饿鼠闹。闹终不闻声终消,人鼠都为无粮扰。

冬瓜看着三房长家这一院萧条,忍不住问:“枣子,你确定这是一位房长家里?”

我看出了冬瓜的惊讶与不解,解释道:“房长只是代表他在这一房里辈分最高,并不能代表他在这一房里最有钱。走吧,进去吧,赶紧通知完去下一家。”

三房长家并无大门,所以我和冬瓜并不需要敲门以及等主人开门,我们大踏步直接进了院子,走到屋子门口,朝里叫道:“有人吗?”

我和冬瓜连叫了两声,却没有人回答我们。隐约中,我似乎听见里屋有铡刀之声。我朝里屋前走几步,掀开一条破旧的帘子,朝里看去:只见许继航蹲在铡刀旁正抬着头一脸惊愕地看向我。原来,许继航在里屋切铜钱柴,铡刀之声掩盖了我叫门之声。他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率先对我说到:“枣子哥,有什么事儿吗?”

不等我回答,冬瓜抢先说到:“哦,我奉族长之命特来嘱咐三房长,准族长的试炼将于一个月之后举行,希望三房长及时通知本房意欲参加试炼的人员。”

许继航把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到冬瓜的脸上,看了一会,又转向我,问道:“这位是?”

“他叫冬瓜,是宅里新招的杂役。你父亲呢,继航?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我问道。

“他出去卖铜钱柴了,要好一会儿才能回来。”许继航说到。

“那等你父亲回来,你转告他好了,就是刚才冬瓜说的事情,千万不要忘记了!”我嘱咐道。

“哎,他不是房长啊?”冬瓜问。

“你见过这么年轻的房长吗?”我白了冬瓜一眼,又向许继航说:“那我们就告辞了,你千万不要忘记告诉你父亲。”

“放心吧,今年的试炼我也一定会参加,我日盼夜盼才等到的事情,不会忘记的。放心吧。”许继航看着我,目光坚定地说。

“好的,希望你今年可以名列前茅!”我祝福着许继航,退出门来。冬瓜也跟着我走了出来。

冬瓜说道:“这个许继航也会参加吗?”

“人家为什么不能参加?”我一边朝下一家走,一边反问冬瓜。

“你不是说试炼之前会有比武吗?他那么瘦,打得过谁啊?”冬瓜在我身后说。

“胖瘦并不是决定比武输赢的唯一要素,据说上一次试炼之前的比武,许继航的表现相当优异,他的金刚掌曾得到许族长亲口称赞,只可惜,那一次他的对手是族长的少爷许国骏,他拼尽全力,还是败了下来。”我说。

“哦,也对,掌法精熟的确可以弥补体重的不足,不过还是太吃亏了。你想啊,比如像你这么瘦的一个人,打一拳像我这样胖的人,我会不痛不痒,甚至我的身体动都不会动一下,而你却可能会被我弹得倒退回去。”冬瓜说他以前练过武术,他的这个分析倒也有几分道理。

“谁知道结果呢。不过,很多人对许继航的期望还是很高的,好多人都希望他能比赢,不光是因为他把一套金刚掌练的精熟无比,还有很多因素,比如他很孝顺,比如他很勤奋,比如他的家庭条件实在太差了,这个年轻人过得实在太苦了……总之,人们从心里希望他可以赢。”我说。

“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天从来不会羡慕任何富贵的人,也不会可怜任何贫贱的人,而人却会。人总是嫉妒甚至仇恨富贵者,同情甚至可怜贫贱者。他们目睹贫贱者通过自身努力改变自身处境,摆脱贫困的牢笼飞向富贵,习惯给自己树立一个麻雀变凤凰的榜样以求得心里安慰。”冬瓜好像颇有感慨地说。

“谁不想富贵呢?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里包含了多少享受呢?谁不喜欢锦衣玉食呢?谁不想住高楼大厦呢?哪个男子不希望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呢?谁不想有对自己唯命是从的仆人呢?谁不享受那种颐指气使的潇洒呢……人追求富贵也没什么不好!”我说。

“是啊,是啊。”冬瓜若有所思地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哎,枣子,这个许继航是怎么勤奋努力的?得到那么多人的好感:都希望他能赢,他是怎么做到的?”

反正路上无聊,我也就应付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据说他发明了一种工作睡眠方式,不仅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而且大大地缩短了睡眠时间。”

“工作睡眠方式?什么意思?”冬瓜皱着眉头,一脸好奇地问我。

“大致意思就是:许继航在工作的时候,每隔50分钟就休息10分钟,每隔4个小时,就睡30分钟。”我把从旁人听来的有关许继航的“发明”转告给冬瓜。

“照你说来,许继航工作的时候,干一小会儿就休息,干一大会儿就睡觉,那得浪费多少时间?这怎么能提高工作效率,怎么还叫缩短睡眠时间呢?这不是很矛盾吗?”冬瓜觉得奇怪,问我。

“每天有24个小时,每4个小时休息30分钟,24个小时里共休息了3个小时。他当然极大的缩短了睡眠时间!”我解释道。

听了我的解释,冬瓜更困惑了,皱着眉头问:“他工作的时候,休息了3个小时,那他晚上至少得睡5个小时吧,加起来8个小时,我们正常也就是睡七八个小时啊,他这个方法也没有把睡眠时间缩短啊?”

我“呵呵”笑道:“谁告诉你晚上必须要睡觉的?你刚才没有听我说吗?许继航是24个小时里共休息了3个小时!”

我很享受冬瓜此刻的表情。他的脸上挂满了不可思议,挂满了难以置信。是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多少代人的生活方式。多少代人都不曾问过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多少代人都不曾想过我们还可以怎样做!

“只睡3个小时?那不得困死吗?一天两天还行,如果长此以往,那人不得精神崩溃了?”冬瓜很有理智地问我。

“谁知道呢?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据说,许继航现在还一直持续这样的生活方式。而且我还听说,也有别人请教了许继航之后,效仿他,不过没有人能坚持得了半个月。”我说。

“那他都干什么啊?只睡那么少的时间?”冬瓜半信半疑地问道。

“切自己家的铜钱柴或者切别人家的铜钱柴,照顾他父亲,也就是三房长,练习武艺,大概就这些。”我觉得应该就是这些。

“切别人家的铜钱柴?”冬瓜疑惑地问。

大概,人在接受难以置信的事情后,头脑反应会变慢很多,比如此时的冬瓜。我只好解释道:“当然了,切别人家的铜钱柴以获得别人家的佣金来支持自己的生活。”

“哦,难怪这个许继航那么瘦,原来要做这么多活,却睡那么少。”冬瓜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了。他又说:“许继航如此辛劳,家里也应该过得富富有余了,何以还如此穷困潦倒?”

我说:“所谓‘温室育娇花,苦寒催腊梅’。也许正是因为家境如此穷困,许继航才会如此夜以继日地工作,才会如此无昏无昼地练武。”

“祝他好运吧,前面就是五房长家了。”我说。

“你去通知吧,我在后边跟着你,反正大家也都不认识我。”冬瓜站在我的身后,伸手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我并不和冬瓜客气,直接走进了五房长家。通知完五房长出来,才发现冬瓜并没有在身后跟着我,他在门口站着。

“你倒清闲,族长吩咐你来通知各房长,如今倒都是我的活儿了。”我走出五房长家,对冬瓜说。

冬瓜嘿嘿笑道:“这不是各个房长你都认识吗?我进去还得麻烦你介绍,何必呢,对吧?”

“走吧,下一家。不过,各个房长家的位置你还是记着点,下次我有事的话,可不见得还能和你一块出来。”我说。

“嗯,嗯,知道。”冬瓜答的倒是爽快。

我和冬瓜陆续通知完另外几家房长,只剩下了七房。不过,七房长家,也转眼即到。

七房长家房舍普通,共有正房三间,配房一间,红墙青瓦,并无特别。大门前两棵槐树,像是两个站岗的侍卫。我和冬瓜走到两个“侍卫”之前,还没进院,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冬瓜皱着鼻子“嘘嘘”地连吸两次,并未鉴别出这是什么味道,转过头来,问我道:“枣子,这是什么味道?”

“你这鼻子能赶上狗鼻子了,倒挺灵。”我开玩笑地说:“进去就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了,走吧。”

“还神神秘秘地不说!”冬瓜说着,也跟着我迈进七房长家的院里来。

院里空无一人,正屋的门倒是开着。我朝正屋前走了几步,朝屋里叫道:“七房长,在家吗?”然而我的问话好像小石投大海,“噗通”一声之后,再无音信。我正要进屋里去看一下有人没人,就听到冬瓜叫道:“哎,枣子,这满院子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我自进院之后,并没在意院里有些什么,听冬瓜一嚷,不自觉地把院里环视一遍。南墙靠右边有小山大小的一堆柴火,柴火旁边是一口大灶,灶上安有一个大锅。锅灶旁边又有一顶大水缸。正屋前的水井边还有一顶大水缸。离这个水缸不远又有一台石磨。另外还有两个筛子靠在一边,又有些透水纱布晾在晒衣绳上。这些都是干什么的呢?大锅、大灶、小山一样多的柴火,这些一般只有在婚丧嫁娶,吃饭人数特别多的时候才会用。

我从左到右环顾一遍,又从右到左环顾一遍,并不能想到七房长家近日在忙些什么。正呆着,就听见一个苍老而响亮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来人啦吗?等一下,我马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