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答应当他们的‘老师’，在他们的母亲照顾不了他们的时候当他们的妈？”我骚了搔我的长发，从那里揪出一只蜱虫。

“都说了我不是他们的妈……”她的语气里又出现了一点怒意，让我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我答应做他们的老师后，附近好几条街道的母亲都听说了这消息，把他们的孩子送到了我这里来，我家挤满了五六十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最大的已经长出了一些胡须，最小的刚刚到我的腰……我把他们按年龄分好组，为他们准备难度不同的书籍让他们学习，给他们布置不同的练习，为它们讲解他们不理解的地方。偶尔还要处理他们之间的矛盾，给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拉架，告诉几个年轻的女孩如何处理月经……这段时间每一天我都过的很累，比当初当勇者时和魔物厮杀一天回到营地后还要累。”

“我倒是觉得那几个小伙子更累一点，毕竟你发起火来真是恐怖的很。”

“……在你嘴里我好像女魔王一样，我哪有那么恐怖——虽然我每天都很疲惫，但是和讨伐你那时不同。那时我每天闭上眼，耳畔回响的都是魔物临死前的惨嚎，在一开始这经常扰得我彻夜难眠……但这段时间，我每天晚上合上眼，眼前就会浮现起这些小家伙们低头认真读书的样子。他们练习时羽毛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会伴随着窗外常青树树叶被风吹过的声音充满每一个美好的午后；太阳从窗外照进来，沐浴在阳光下的每一个小家伙的发丝都变得透明……这些孩子们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野蛮和叛逆，事实上，他们很渴望知识，每一个小家伙读书时都很安静，眼睛都在闪闪发亮。唉，即使是这样一所简陋的学校，何尝不是我年轻时梦想的……可惜那时的一切都是混乱的，受魔族挑起的战争影响，我的家乡毁灭了，我自七岁起便开始颠沛流离……你应该看看，魔王，没有魔族入侵的日子里，人类安静平和的生活。”她偏转头看过来，嘴角残余着回忆起孩子们时露出的笑容，眼底里没有愤怒，只有些似被时间冲淡的哀伤。

她的话我很认同，孩子们……这些小家伙们真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两千多年的时光里，我见证了一代又一代孩子们的成长，这本该是千篇一律的生理性生长，却因为每个孩子的独特而与众不同。我记得每一个在魔王城里长大的小崽子，他们的笑容那么耀眼，他们的牙语那么清澈。

“我理解你的感受，在你们攻入魔王城前，魔王城到处都是这样的小崽子。那边，曾经是由巫妖们管理的魔王城大图书馆，魔族的父母们会带他们的孩子去那里读书；那边，曾经是恶魔们开设的幻境武斗场，魔族的小崽子们会在那里增长自己的力量，以期终有一天能够离开父母的保护成为独立的魔族……哦那边，你们曾经在那里处死了大量的魔族，有好几个我觉得很不错的孩子都死在了那里，或变成了白骨，或变成了飞灰。”我通过大殿上那个巨大的破洞，一边仔细回忆一边给勇者指认着，像是给老友介绍自己曾经的家一样。虽然有好几处地方是她亲自率军攻破的，但她的记性肯定没有我的好，毕竟这是我的魔王城，不是她的。

勇者听着我的话，一言不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沉思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