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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方云舟,1967年出生在西北地区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市,转眼年过半百,回首往事,虽然遗憾自己没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成就,但自以为还算精彩,记录下来,算是在人世间留下一点痕迹。为了避免误会,所有地名及人名都用匿名。

以下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章离家

就从上大学开始吧,1984年8月末,西北地区的省会城市金城,虽然是八月盛夏时节,但并无酷热之感,火车站里,金城始发开往上海的列车即将发车,一个眉目清秀,身材单薄,长着一头黝黑浓密卷发的青年学生坐在列车靠窗的座位上,和窗外台上十几个来送行的男女同学,嬉笑聊天,发车铃声响起,我掏出一盒烟,给车窗外所有男同学一人发了一根,互相点燃,不远处,身材高大魁梧的父亲笑盈盈的看着即将离家的儿子,以优异成绩被国内著名的湘江大学录取的我,让他感到欣慰和骄傲,如果以前看到我抽烟,那一定是一顿胖揍,但现在,他已经默许了,儿子长大了。列车缓缓开动,站台上送行的人群都使劲挥动手臂,我看着渐渐远去的人群和站台,把头伸出窗外,挥着手向家人和同学告别,眼睛有点模糊,泪水几乎要流出眼眶,随即用手擦了一下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对面座位的中年男人,中年男子也理解的笑笑。

金城到上海的陇海线与京广线在交通枢纽城市郑州交汇,湘江大学所在的白沙市位于京广线,我必须在郑州换乘京广线列车,因为晚上可以爬在小桌子上睡觉,所以一夜的火车对于只有17岁青年人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凌晨在郑州下车后,我还是被自己的行李困住了,父母是充分考虑了我的行程安排,被褥衣物等都被打成一个大包裹提前从金城火车站托运到白沙市,自己只随身带了一个不算太大的行李箱和一只皮质圆形桶装背包,这种背包被称作“马桶包”,是当时非常流行的背包,两件行李本来不会困扰我,但上车前,来送行的同学们凑钱买了十来个白兰瓜,白兰瓜是金城特产的一种甜瓜,由于金城和周围地区都日照充足,所以在号称“瓜果城”的金城,香甜的白兰瓜也很受欢迎,十来个白兰瓜用一个大网兜装着,但他们的好意此时却让我有些犯难,没办法,只好把“马桶包”斜背在肩上,然后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提起装着白兰瓜的大网兜,有些吃力的跟着人流走出站台,出站后,按照父亲多次的交代,先去找到签票窗口,改签了BJ开往白沙的2次列车,改签完车票后,我已经有点饥肠辘辘了,车站广场周边有不少卖早点的摊贩,热气腾腾的胡辣汤让我垂涎欲滴,一碗胡辣汤,两根油条,我疲劳顿消,2次列车经过郑州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因为是过路车,列车只停车十五分钟,我看着自己的行李,想着不如早点进站,就在进站口随便找了一队正在进站的队伍排在后面跟着前行,快到检票口了,一个背着两个大包的农民模样的把票递给检票员,检票员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铁路制服,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票,便一把把农民模样的旅客拉出队伍,应该是车票有什么问题,那名旅客背着两个大包被拉出队伍后,嘴里嘟囔了一句,大概是骂人的话,只见那位女检票员一个耳光就抽在他脸上,并且用本地方言骂到,“xx,叫你骂人”,被抽了耳光的旅客看着检票员和身边几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没敢再多说什么,赶紧背着大包离开。看到这一切,我也离开了队伍,虽然自己有票,但不是这趟车,我可不想也被拉出来抽一巴掌。在车站苦等到下午一点多,终于等到2次列车旅客进站,我提着一个行李和一大兜白兰瓜奋力跟着进站人流走到站台,郑州站是中转枢纽站,上下车的旅客不少,但因为拿着东西不方便,等我终于挤上车,车厢走道和车厢连接处都挤满了人,第一次出门的我对眼前的情况有点不知所措,列车开动后,车厢链接处的人稍微松动了些,有些人开始尽量往车厢里移动,我也终于可以从车门边向里挪动了几米,突然看见车门旁边的锅炉室里,拐角边有个位置空着可以站一个人,就提着行李走过去,那兜白兰瓜只能先放在门边的地上,我提着行李箱刚挤进锅炉室,就听门边有个中年男人用河南方言对我喊到:“那是我地方,我去上厕所了”,我看了他一眼,只好又提起行李准备走出锅炉室,看了一眼被旅客挤得满满当当的车厢,我对那个中年男人说:“那兜白兰瓜,给你了,这个地方给我”,那个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一大兜甜瓜,说到,“中”,然后又看了一眼我,就一把提起网兜,奋力朝车厢里面挤过去,大概是怕我反悔,此时,我本来就单薄的身体已经有点精疲力竭了,锅炉室不大,只是在进门的拐角有一小块地方,勉强能站一个人,要是有人来接开水,还得让着点,我把行李箱立在窗边,自己靠坐在行李箱上,靠着马桶包里母亲给我准备的几个面包和锅炉室方便的开水,开始了漫长煎熬的旅程,十五个小时后,感觉已经快被车窗吹进的风和锅炉的热气熬干了的我终于到达了旅途的终点站,白沙市。

第2章新生

经过四十多个小时旅途,我终于到达湘江大学所在的三湘省省会白沙市,八月底,正是的白沙市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从小在西北长大的我提着行李找到湘江大学迎接新生的大客车时,早已经汗流浃背,来迎接新生的高年级同学热情的帮我把行李箱放上大客车顶的行李架,告诉我,车要等到接满新生才会出发去学校,如果饿了,可以去旁边的摊点吃点东西,十几个小时只吃面包喝白开水的我此时非常渴望吃点能补充盐分的食物,看了一眼旁边只有稀饭油条、米粉一类的早餐摊点,转头朝车站广场边上的餐厅走过去,八十年代初的餐厅,菜价表写在餐厅门口黑板上,青椒炒肉0.8元,炝炒白菜0.4元,西红柿鸡蛋汤0.2元,此时我早已饥肠辘辘,点了两个菜一个汤一碗米饭,对于我而言,一顿饭1.4元到底是贵还是便宜其实是没有概念的,父亲在单位是个建筑工程师兼小领导,母亲是教师,他们是五十年代的中专毕业生,都是当年响应国家号召支援大西北,从南方随单位迁移到西北地区工作,工资本来不算低,地处黄土高原的金城市在正常工资外还有高原津贴,所以,父母两人的收入养活我和姐姐弟弟一家五口,在当时能算是收入比较高的家庭了,只是由于父亲和母亲都是家里老大,南方家里都有弟弟妹妹需要接济供养,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但也从来没有让我们姐弟三人感觉有什么生活压力。饭菜端上桌,第一口菜就让我差点呛过气去,太辣了,父亲是江苏人,母亲是安徽人,平时家里炒菜几乎不会放辣椒,偶尔一家人也会去外面的餐厅吃一顿,但金城餐厅里的青椒炒肉用的都是不辣的大辣椒,看着眼前饭菜,我问餐厅服务员要一只大碗,倒了一碗开水,把菜在开水里涮一下再吃,虽然还是有点辣,但总算能勉强就着米饭吃了,只是用水涮过的菜盐味已经不够,我从桌上放着的小盐罐子舀了一勺盐加进西红柿鸡蛋汤里,没一会,两份菜一碗汤一大碗米饭被我一扫而光,只是,闷热的天气加上咸辣的饭菜让我真正体会到挥汗如雨的感觉,吃完饭,回到接新生的大客车上,坐在车上看着周围人一个个都是汗流浃背,开始有点懊悔了,我怎么会到这么热地方来上学?

高考结束后,按当时的规定,考生必须在考分出来之前就要自己估分并且填写志愿,所以我在考试时,每次交卷前几分钟,都会把自己的答案记录在草稿纸上,考完以后带出来,考试结束后,拿着标准答案,我基本上能比较准确的估出自己分数,460分,这是我给自己估计分数,但一向觉得儿子聪明有余细心严重不足的父亲却说,只能按440分来填报志愿,按照去年河西省360分的本科线,400分的重点线,440分应该算不错了,但也不敢填太好的学校,因为一旦志愿填的过高,还是有可能不被录取,也许是从小独立惯了,所以考完以后就告诉父母,志愿我自己填,不希望父母干涉,然后就和同学刘海生一起去了离金城几十公里农村的同学陈立军家里,陈立军是家里四个儿子中最小的一个,三个哥哥只有大哥在家务农,二哥三个都在县城工作,在村子里也算是家境殷实,这次陈立军考的也不错,估计怎么都能考上,所以一大家人对我们三个小伙伴热情款待,陈立军大嫂做饭是把好手,尤其是手擀臊子面,配上自己家腌制的韭菜和虎皮辣椒,我每次都要吃到觉得堵到嗓子口才算罢休。除了吃饭睡觉,我们三个小伙伴每天就在村子周围游逛,逛到陈立军家的瓜地,就摘甜瓜吃,七月份正是白兰瓜开始成熟的季节,我们可以随便吃,每次都要吃到肚子实在装不下,临走前一天的下午,我们先去西瓜地里吃西瓜,陈立军很会挑西瓜,摘了西瓜也不用刀切,直接在地上的石头沿一磕,把西瓜磕成两半,然后在其中一半靠边的位置抓下一块西瓜瓤,放在两只手掌中搓一下,西瓜汁便淌满手掌,两只手用西瓜汁互搓一下,就算是洗手了,然后直接用手掏出红红的西瓜瓤塞进嘴里,我和刘海生都是城里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吃法,赶紧有样学样吃起来,很快三个西瓜就进了我们肚子,吃完西瓜,三个人躺在陈立军家用来晚上看瓜地的瓜棚里睡觉,直睡到太阳偏西才往回走,回去路过白兰瓜地,又忍不住摘白兰瓜吃,陈立军和刘海生一人挑了一个成熟的白兰瓜,砸开就开始吃,想想明天就要回去了,一定要挑一个好吃的才行,我顺着地垄寻找成熟的瓜,一阵白兰瓜特有香味让我找到一个金黄色的甜瓜,那只瓜个头不小,但一头大概被什么东西磕碰过,裂开了口,裂口处已经开始有点溃烂,我找了一块边缘比较锋利的石头,在瓜身没有受伤的位置使劲划开瓜皮,把有伤溃烂的半边扳下来扔掉,另外半边因为已经熟透了,加上受伤的部分已经开始发酵,所以去掉里瓤的甜瓜散发出的香甜气味里还有一丝丝酒香味,我还从来没吃过如此好吃的白兰瓜,当我把最后一块白兰瓜咽下去,突然觉得不对,感觉胃里被撑住了,而且逐渐开始胀的难受,等我们慢慢走回陈立军家里,我已经觉得很难受了,陈立军的大嫂看见我痛苦的样子,就问出了什么事,陈立军说,白兰瓜吃多了,撑住了,大嫂听完就呵呵笑了一声,走进厨房,装了半碗温水,舀了大半勺盐放进去,用筷子搅化了盐递给过来,我看着盐水有点不解,自己都快撑破了,哪里还敢喝水,大嫂笑着对我说:“喝吧,喝了就好了”,我接过碗,觉得应该听大盘的,就把碗里的盐水喝了,喝完盐水没几分钟,就开始一趟一趟去厕所小便,腹胀感也随之消失。

我们三人在陈立军家玩的不亦乐乎,直到上交志愿表的前一天才回到金城市,在我们看来有一晚上时间填志愿足够了,可当我回到家里走进父母的卧室,顿时有点傻眼,父母的卧室铺了当时刚流行起来的暗红色地毯,只见卧室里床上、地毯上和沙发上,铺满了各种各样的招生简章和各类报纸及学校资料,显然父母在我出去玩的这些天把各种资讯进行了仔细梳理,父亲看到我进来,就拿起一踏十几页写满字迹的信纸递给我,跟我说,他们已经按我预估的分数帮我把可能填报的学校筛选出来了,我可以自己选择,看着眼前的一切,再看看已经辛苦数天略显憔悴的父母,我感觉鼻子有点发酸,把父亲递过来的一踏信纸翻看了几页,都是各个学校的优劣和去年的录取分数分析,我把信纸递回给父亲说道,你们帮我填志愿吧,我只有一个条件,学校要在南方,要过长江,说完就去洗澡了。按我预估的分数,第一志愿报湘江大学略有点保守,但湘江大学有一个专业,工业外贸专业,在当时看来比较吸引人,所以第一志愿就填报了湘江大学,考分出来以后,实际分数还是让父母和我都有点意外,469.5分,比我自己预估的高了近10分,对比各科估分,其他科都比较准确,只有语文自己估计的是80,而实际分数是91,这就意味着110分语文试卷中占30分的作文,我是满分,而自己估计的是20分,所以才有了10分的误差。当时有第一批优先录取院校的规定,既清华、北大、人大等一批顶尖大学可以不用管志愿,在470分以上的考生里优先挑选录取,我差了0.5分,所以只能按志愿录取,但我的分数还是大大高出了湘江大学在本省的录取分数线,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我这么高分数竟然没有被第一志愿工业外贸专业录取,而是被湘江大学化学化工系分析化学专业录取,这个结果让我感觉有些失望,化学既不是自己的长项也不是自己喜欢的课程,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不过,我是我们中学这一届高考最高分,方云舟的名字被学校用红笔写在光荣榜第一位,也算有所安慰了。

第3章入校

大客车装满新生后就出发去往湘江大学,八十年代初年的白沙市,虽然是三湘省省会,但市区规模不算太大,火车站在市区最北部,湘江大学在市区南郊的麓山脚下,大客车要穿越整个市区才能到达学校,看着车窗外被两侧高大梧桐树遮蔽成林荫路的迎宾路,对比干燥凉爽的金城市,能明显感觉到南北方气候差异,湿热的空气夹杂的一种奇怪的味道不时传入鼻息,让我觉得有点不适,客车离开火车站经过一段道路宽阔的区域后就进入闹市区,从楼房数量及道路状况来看,金城市似乎要比白沙市更加现代一些,奇怪,都说大西北落后,但在我看来,地处黄土高原的金城市并不比中南省会城市白沙市落后,其实,八十年代以前,作为国家大西北战略中心城市的河西省金城市,不但是西北地区交通枢纽,也是能源化工工业基地,特别是伴随玉门油田的发现而新建的金城石油和金城石化两个大型央企,以及一系列能源化工企业的新建,让金城市的现代化程度和工资收入在整个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中期都属于比较高的水平,但两个大型石化企业给金城造成的污染也非常严重,只是还把大工厂、大烟囱当做骄傲的时代,人们对于这种污染并不在意而已。

经过半个多小时路程,大客车停在一个不大的广场东方红广场,广场上矗立着一尊巨大的伟人站立石雕,石雕像后面不远处就是郁郁葱葱的麓山,得知已经到了学校,我和其他新生一起下车,有迎接新生的高年级男同学爬上车顶,把车顶行李架上的行李卸到车下,我也过去把行李箱和托运来的行李包提到一边,一个身材魁梧的男生帮新生把行李从行李架上卸下来后,看到我背着马桶包对着两件行李站着,便走过来指着两件对他我说:“行李都是你的?”“是的”,我回答,他瞥了一眼我脚上穿的布鞋,笑着问道“是从金城来的吧,哪个系的?”,“是从金城来,化工系”,我回答他,同时有点疑惑他怎么能猜出来他我是从金城来的,那个同学显然看出了我的疑惑,笑了一下说:“这种布鞋,只有金城男生穿”,原来如此,我穿的是金城布鞋厂生产的一种黑色半高跟布鞋,这种布鞋在金城很流行,鞋跟比普通布鞋高1.5公分左右,只有1.7米的个头一直让我在身高普遍比较高的西北同学面前有点自卑,所以我也经常穿这种有半高跟的布鞋,好让自己看起来高一点,“我也是金城来的,我叫白顺林,土木系的,欢迎你”,“你好,我叫方云舟”,听到有金城来的同学,我也很高兴,“走吧,我帮你拿行李”,白顺林说着,一手提起那个大包行李,我赶紧提起另一个行李箱,跟着白顺林朝广场外走去,“白沙很热吧?”,白顺林边走边说道,“是呀,太热了,怎么校园里还有公交车?”我看到一辆公交车停在不远处的车站问道,“这就是湘江大学的特色,没有围墙的大学”,白顺林用略带一点调侃的语气回答,从东方红广场到化工系宿舍楼只有不到两百米,之间不是校园道路而是一条城市交通公路,道路上各类车辆行人络绎不绝,到了一栋四层楼高的宽大建筑物前,白顺林说“到了,这就是你们系的宿舍”,进了门厅,找到分析化学专业的宿舍,宿舍门上贴着新生名单,我的宿舍在一楼,是一间能容纳十个人的宽大宿舍,宿舍里放着五张高低床和十张写字桌,每张床铺上都贴着写了名字的小纸条,我的床铺在门旁边拐角位置的下铺,白顺林把行李包放在贴了我名字的床铺上,说:“你赶紧去买个蚊帐和席子,晚上蚊子很多,要是宿舍太热,晚上可以到楼顶去睡觉”,“谢谢”,我边说边从马桶包拿出一盒金城牌香烟,抽出一支递给白顺林,白顺林摆摆手说:“我不抽烟,以前宿舍不让抽烟,现在不太管了,不过最好还是别让辅导员看见你抽烟”,见我有些尴尬,白顺林说:“没事,你抽吧,我在8号楼326宿舍,都是老乡,有事来找我,我先走了”,说完挥挥手转身出去了,看着白顺林的背影,我心生感激,转头环顾宿舍,已经有五个同学先到了,都在收拾自己东西,我拿着烟走过去给他们让烟,所有人都摆手说不吸烟,我拿着烟回到自己床铺前坐下,犹豫了一下,就划着火柴点燃一根,抽完一支烟,起身开始收拾床铺,坐在房间对面下铺已经收拾好东西的一个同学走过来,操着一口东北话对我说:“要帮忙吗?”,“不用,谢谢,我自己能行”,我回答,“我叫韩卫东,黑龙江的,你格哪来?”他继续问道,“方云舟,从金城市来”,我一边回答一边站起来看着韩卫东,眼前的韩卫东不知道是长相老气还是年龄大,看起来起码有25岁以上了,“金城呀,不近那,我帮你吧”,韩卫东边说边过来帮我把大包抬到地上,打开行李包,把行李里的被褥递给我,“黑龙江更远呀”,我边说边接过被褥,开始铺床,很快被褥就铺好了,但一堆冬季的厚衣服却没地方放,我想了一下,把捆扎行李的绳子抽了出来,绑在了床铺靠墙的两个立柱上,然后把所有衣服和换洗床单都挂在绳子上,“行呀,还挺会想办法”,韩卫东说,“嗨,先凑合放着吧”,我回答,放好东西,我把行李箱塞进床下,然后拿起桌子上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韩卫东,韩卫东没接,说道,“宿舍让抽烟吗?”,“不知道,管它,先抽吧”,看他不抽烟,我把烟收回来放在桌上,觉得有点口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空茶杯,“哪有开水房吗?”我问还站在旁边的韩卫东,“开饭的时间才有开水,不过你得先买个暖壶,先喝我的吧”,韩卫东说着走回自己床铺前,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暖水瓶走回来,“哦,谢谢,谢谢”,我赶紧把水杯盖着打开,杯子装满水后,我喝了两口,对韩卫东说,“谢谢,我得去买个暖壶”,“不客气,楼外面就有”,韩卫东说完就转身回去,我看着身高大约1.75的,身材中等的韩卫东,感觉不太喜欢这个人,和阳光帅气的白顺林比起来,韩卫东的热情感觉有点假。宿舍楼旁边的篮球场上有很多地摊买东西,饭盆、暖壶、草席、蚊帐一类新生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我一会儿就把该买的东西都买齐了,宿舍房间里很热,但此时外面更热,想起刚才去厕所时看见厕所旁边的洗浴房有人洗澡,便拿出一套干净背心短裤,带着毛巾走到洗浴房,此时洗澡的人不多,好几个格挡都空着,随着一股清凉的自来水浇在身上,这才觉得舒服了很多。

第二天,宿舍的十个人都到齐了,很快大家都相互认识了,只有我床铺旁边铺位上铺的于海强接了我的烟,我们一起抽了几根,其他同学都说不会抽烟。“明天上午八点半,所有新生到操场开会”,宿舍楼外的广播声音很大,有点像小时候父母父亲单位家属院里的大广播,只是家属院的大广播已经停播两年多了。

湘江大学历史悠久,五十年代学科改革后成为一所工科大学,隶属于当时的机械工业部,化学化工系是学校大系之一,每届新生都有两百多人,全校一千多新生全部按不同的系和班级站在操场上,因为只有辅导员老师的大概组织,所以都站的比较松散,可能也是考虑天气太热,操着浓重三湘省口音的学生工作部部长在简短的欢迎致辞后开始宣布一系列纪律,我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他的话,但基本意思还是大概清楚了,首先是因为湘江大学的特色,没有围墙没有校门,各个系、教学楼和学生宿舍各自管理,宿舍每天晚上十点半关门,十一点熄灯,以前学校禁止谈恋爱,现在,学校的政策是不鼓励谈恋爱,以前禁止学生吸烟,现在,禁止学生在教室和教学楼内吸烟。简短发言后,就宣布为期十五天的军训开始。

从我们这届开始,大学生参加军训,军训结束后就自动成为预备役军人。我们班的教官是一个三十来岁,身材和我差不多的四川军人,让我们按身高从高到低列队,女生在前排,男生后两排,因为专业原因,我们班30个人,有8名女生,这在工科学校里很少见,有不少班级只有1-2名女生,列队完毕,教官扫了一眼队伍,指着韩卫东说:”你,出列“,韩卫东走出队列后,”你叫什么名字?“,教官问道,”我叫韩卫东“,”好,韩卫东,我现在任命你为分析化学专业84-2班班长“,”是“,韩卫东回答了一声,身高和相貌的老气让韩卫东成为了我们第一任班长。当天只由教官进行了一些简单的队列训练就宣布解散并告诉我们,从明天开始,连续十五天,每天早晨8点,不论刮风下雨,都必须到操场集合,而且没有休息日,

当天下午没有训练,午睡后几乎所有人都坐在宿舍,外面太热了,我们宿舍在一楼,在窗外高大乔木的遮蔽下,宿舍要比外面凉快许多,一个身材中等匀称的男生走进我们宿舍,“你们好“,上午军训前我们已经见过他,他是今年刚毕业的化工系学生,留校当老师,一口纯正的普通话,让他给人的感觉英气十足,看到他进来,坐在床上的韩卫东赶紧站起来对他说,“你好,谭老师”,“好,我叫谭政波,是你们的辅导员“,谭政波环顾了一圈后接着说”我就住在二楼,你们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我的床铺就在门边,他环顾一周后眼光自然落在我这边,我也赶紧站起来,看到他眼光落在我桌上放着的金城烟盒上,我拿起烟,抽出一支递给他说:”谭老师,这是我们家乡的烟,你尝尝“,我的举动显然让他有点意外,他略略犹豫后,就接过烟,我拿起桌上的火柴,划着后伸过去,他还是稍稍停顿后,把头伸转过来,把嘴里的烟凑过来让我帮他点着,”谢谢,你叫什么?从哪来呀“他一边吸了一口烟一边问道,”我叫方云舟,从金城来“,我回答,”好,那你们收拾吧,有事来找我“,说完便拿着烟走出房门,看到这,韩卫东走到我桌前说到:”哎哟,宿舍可以抽烟呐,给我也来一根吧“,我又抽出一根烟递给他,把火柴也一起递过去,他点着后走回自己床边,原来大家不是不抽烟,是不敢抽,我递给余海强一根烟后,又问了其他人,还有一个来自三湘省陵县的赵启元和来自白沙市本地的刘刚也接了烟,从此以后,抽烟的几位都公开在宿舍开抽了。说起抽烟,我虽然只有17岁,但已经又5年吸烟史了,我上初一的时候,由于回复高考,学校也开始重视学习成绩了,把刚上初一的我们年级按考试成绩分班,我们初一一班是成绩最好班,但当时女生的成绩普遍比男生好,一个班50人,只有20名男生,我们学校在金城市城乡结合部,学校不远就是农村的麦田和菜地,每天下午放学后,我们20名男生就会一起去旁边农田里玩,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我们一人凑一分钱,刚好买一盒2毛钱的“友谊牌”香烟,然后一人一根,边玩边抽,开始就是好玩,后来慢慢就开始上瘾了,但那时候,父母给的零花钱都很少,为了凑钱买烟,我有时会带着同学来我们家属院,我父亲的单位,那时候叫河西省建工七局第三工程处,我们家属院和建工局加工厂只有一墙之隔,加工厂周围能捡到不少钢筋头和钢板的边角料,可以拿到废品收购站卖钱,有时候,外面捡不到了,我会背着书包进加工厂,一边假装玩一边偷偷把钢筋头之类的装进书包带出来,所以,以后每次买烟,我都是第一个可以分到烟的人,从此,抽烟大概是我人生第一个嗜好了。

第4章军训

军训开始的第一天早晨,全校所有新生都集中在大操场,由每个班的教官各自组队进行队列训练,我们班还是上次的队列站立,女生在前排,男生按身高从左到右排列站后两排,“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今天,我们正式开始军训”,操着明显四川口音的教官开始队列训练,声音并不洪亮,说话的语气和单薄的身材甚至让人觉得他有点腼腆,“向右转,齐步走,立定,向左转”,进行了短暂的队列训练后,教官对着队伍说到:“韩卫东,出列‘,”是“站在后排第一位的韩卫东走出队伍,”现在,由你开始喊操“,”是“,韩卫东应带了一声,但当他面对队伍时,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进行,”就像我刚才带你们做的,开始操练“,教官对他说,“是”,韩卫东又应答了一声,但这声“是”,声音已经小一些,感觉有点底气不足,“稍息,立…正”,带着东北腔的口令比刚才的声音又小了些,喊完以后,大概自己都觉得不对味,韩卫东转头用求助的眼光看向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