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天下父母心//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唯一的女儿曾经亲自出面“劝和”父母的感情私事,恐怕这桩婚姻早就散了架,不过照目前情形来看也是如同虚设。再说灰灰受脚疾女人的不屑与冷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孤独男人,想必其只能如此忍辱负重且如此小心翼翼的经营着余生冗长乏味的日子。
幸亏早前日子则意外获知某个重要信息,据闻自己长达半世纪思念已久的苦难母亲至今尚在世,并且该信息来源务必确凿,且属于板上钉钉的事,该信息来源正是从星子镇某权威医疗机构那里得来的,母子俩提前通过DNA科学检测配对报告最终证实了一个惊人事情,历经半个世纪之久的母子分离就得马上告一段落了,原来母亲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头一直都在香港境内逗留。事实是,一直以来这位可怜的亲生母亲并没有彻底遗忘他这个儿子,经历坎坷曲折之下,哪怕到了年事已高的年纪,其仍然没有放弃寻找内陆儿子下落的念头,幸运的是后边尚幸运获得一位老年男性友人鼎力相助,两位老者马上采取相关措施积极地跟内陆侨办专员寻人问亲,此专项联亲甚至一度得到星子本地政府的极大重视,事情一切进展均极为顺利和迅速,被尽快“捕捉”到的人物目标之一的灰灰,当时如同“喜从天降”般的事实简直令他好生激动,真是又惊又喜,彻夜兴奋难眠。只可惜,命运重新在此处地方同时跟母子双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真可谓“天意弄人”啊,殊不知就是在母亲仓促离世后的一个星期才传来确切消息,香港受委托机构已经顺利跟内陆地方部门取得相关联系并一步一步得到重要落实,可还没等来母子正式相认,母亲却撒手人寰!
亲生老母亲遗憾在港离世之不幸消息最终传至灰灰耳际,悲喜两重天。男主人公心情自然无比沉重跟压抑,眼角簌簌趟流着艰辛泪水,悲哀其实早在内心已逆流成河……除了心痛不已之外,终日便是愁上浇愁。母亲贫瘠的印象始终就如眼下一片死寂的空白。男人也许根本无法怨恨起自己的母亲!
此外他理应更加感激一个人,曾经极力资助过他的母亲并一直在她身旁默默奉献爱心与友情的香港阿伯,——他的义父。前面受女性友人临终之托,双双付诸了赤诚的热心与精力,乃至花费了一番心血与时间才得以验证出来某个令人郁闷的历史真相,这次更是执意要帮‘她’继续完成找回失散骨肉这一夙愿,无非也是朝着心中方向——为着‘她’了却一桩积压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的焦灼心愿。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实际说来,就在前些日子,粤北地区相关政府侨务部门特别留意到一则香港某法律机构专程发往粤北的寻人启事,然后通过成功牵引搭线,又在大家不懈努力之下经反复的走访、调查最终锁定目标,最主要是通过DNA科学技术检测辨认及文件核实,最终确认了彼此身份。可惜母亲已不在了,余生不舍且最放不下心来的就是当年被迫遗弃在粤北山区的亲生骨肉!甚至还听说她生前靠着省吃俭用积攒了一点钱,早期借助同乡会名义报名参加粤北之行旅游团回来过一次内地,那也是仅有的一次重回粤北的机会。当时傻傻的仅凭零星记忆再次找到星子码头原来的位置并试图寻找当年丢失儿子的印迹,遗憾的是完全没有任何结果:母子自分离之后彼此互不相识,理应成了陌路人,哪怕母子重逢也无法立马相认,即使劈头盖脸面对面的撞见,在缺乏人证、物证条件之下大概率指定还会错失良机!何况当下个别参观时间亦有限制,不允许长时间在原地逗留,真可谓天意弄人!从最近香港义父在电话那端透露的信息来看,母亲生前部分的讯息内容应该半点不假。义父还特地商讨及嘱咐另外一个事,涉及到母亲身后事该作如何妥善安排?时势紧迫,义父透露已经派专人在深圳山地某一处永久长青墓园甄选好了合适位置,用来埋葬母亲的骨灰盒,甚至还特别提到本来这些都是他应该为‘她’考虑所做出的份内事,现在庆幸骨肉成功相连,只是在节骨眼上还没正式相认,传来如此噩耗,教谁也于心不忍;出自礼貌,同时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到国人伦理道德与地方风俗等特殊安排与操作,提前诚意邀请义子届时当面出席母亲的葬礼,也诚心诚意指明完全不会增加内陆义子任何经济的压力负担,到时大凡涉及所有该提前打点的一切事务及程序问题,当中更包括所有的人力、物力、经费等等皆由香港那边单独安排解决,义子这边大可放心!当然更不会涉及到母亲生前的任何债务问题的纠纷,毕竟不存在这样的假设……总之以上一切的一切统统将会得到合情合理的安置和妥善解决,但唯独一件事情要提前落实,届时看看粤北义子这边是否能够看在一场母子缘分的情面上,为母亲尽点爱心,孝心,当下局势亦毋需持证前来香港,届时只需按约定时辰亲临深圳皇岗口岸恭请生母灵牌神位,最终好让她老人家真正回到儿子身边并且魂归故土!……
孤独的男人听后连连应允,当场不禁还向对方表达一连串的诚挚问候与谢意!只是这端电话放下之后就倍感交集,心内既是五味杂陈又悲恸不已,自然,饱受离愁情绪所带来的煎熬最终让他彻底在暗夜中失落。
母亲葬礼结束后,灰灰庄重地叫助手开着私家车子过来一同接送义父回到口岸附近一家酒店用膳,体面的安排在一处餐厅包厢里头,躬身协助梁伯享用午餐。实际这些天的煎熬早已经让灰灰茶饭不思,中年男人的沧桑面容更显得憔悴不堪。饭后灰灰主动端给义父一杯香茶,毕恭毕敬叫唤了一声“义父”然后跪倒在地轻声的啜泣,见此状,义父赶忙让灰灰坐回原位,灰灰继续抹了一把泪水,神色逐渐平稳下来。虽然初次见面,双方并没有太多的拘谨,香港义父说初初见到对方就已经完全超出一切想象。八十好几的梁伯,身材还算矍铄硬朗,谈吐得体,眼不花,耳不聋,只是动作略略迟钝。灰灰口口声声感谢义父这七八年来对母亲的一路细心关照,灰灰懂得母亲跟义父的真实关系,双方从认识到接触真正还不到十年光阴,仅仅是一对生活上相互照顾、能够彼此关怀的精神伴侣。灰灰体面的向义父问及母亲生前所产生的所有的医疗综合费用,以及送走母亲的一切相关事宜,过后所有费用结算,灰灰诚心表示今天由他来替母亲补偿给义父,绝对不会让对方吃半点亏,而且还要作出额外的酬谢。粤北义子如此的慷慨懂事并且出手宽绰,委实让义父大为吃惊,迟疑良久,义父说,他今天纯粹只是为了一个母亲的遗愿而来,陪伴她的灵魂回归内地,重要的是让她最终回到儿子身边,做到这个份上便已知足,其他则别无所求。义父又说,他这次也是特别的带着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真诚歉意回归的,因为妈妈过去做错的事将永远无法偿还。灰灰听完之后再次泪流满面。
接着梁伯还大致了解到义子灰灰的一些家庭状况:夫妻仅生有一女并早已出嫁;妻子比他大几岁,头脑灵活善于经商,手头上经营及管理着一家在星子当地环境及条件算是挺不错的风味特色饭店,还有一家旅游涉外土特产商店,然而妻子生性寡淡,加上又有些脚疾行动不便所以这次没能一同前来……总体说家里经济环境还算优渥,那么他早年有个建材厂,原来是专门生产红砖,近年再过度专业生产灰砂砖的小型砖厂,这些年生意也就马马虎虎吧。为此严肃神情的义父脸色稍微得到一定的缓和,凝重的告诉灰灰关于他母亲生前所遭遇的一些故事,“你的母亲,这回好歹也算“见”了你一面,我想她总该安心瞑目了,要知道这辈子她有多担心你,从我今天大致看来吧,也算是替她最终放得下心来了,不过我首先劝你别恨她,毕竟你母亲五十几年前是受坏人的诓骗才失去处子之身,然后不该有了你,到后面才做出极大伤害你的事情,当时是迫不得已狠心抛下你……而你母亲这辈子也太艰辛,吃过太多的苦。怎么说呢,八年前,你刚离婚的母亲那时的日子非常的艰难,身兼几职几乎忙得透不过气,还经常上门来帮我做清洁,当然那时是我主动雇请她的,而我,一早也跟我前妻离了婚,就一直寡居,那时我们唯一的儿子去了外国留学到后来也不乐意再回来香港逗留,他跟一个外国女人结婚生子且又在那边定居下来,也算好事,我因为没法适应国外的生活环境与节奏等等,所以一直只能单独留在香港,我那时已经非常同情你母亲,慢慢经过了解才知道,你母亲离婚的原因就是由于一直遭遇家暴,她那个原生家庭简直太惨了,她最早是从大陆偷渡过来香港的,在同乡会遇到了她以前那个男人,原来大家分别都是从大陆偷渡过来香港的,双方均没有半点经济基础,结合之后的事业跟家庭,包括双方的感情完全都是没有半点根基的,所以你母亲跟他一起,双方一开始过得异常艰苦。……况且那个男人,非常不值得一提的是,他脾气异常火爆,性格差到极点,彻头彻尾依我看就是一个恶人,分明就是一个没用的家伙,唉!你的母亲那时啊,经常身兼几职,况且还完全得不到那个男人的欢心,动辄发火拿她来撒气,甚至经常私下爆揍她,几十年了,她从来都没反抗过,因为当时两个儿子还小,只是后来两个儿子偏偏不学好,原生家庭的痛苦根源或是罪恶令他俩又同时误入歧途,早早加入了香港某些地下帮派,生死未卜啊,总之以后也不见回来过,有说被抓去坐牢的,有说横尸街头的,连你母亲最终也无法预知后面的心酸惨状,哪简直是惨绝人寰啊!你母亲总是怨两个孩子不成器啊,哭尽了眼泪,假如那时她再不逃离死命男人的魔掌,估计早就……不离婚她这辈子就算都完了……到后来遇到我,我念你母亲是个苦命人,心地很善良,身体各方面那时看来也都算不错,就是不该受了那么多的苦……不过,你母亲对那个男人也照样隐瞒了一个事实,并且她一直都没敢说出口,她在大陆当知青的那段时期,因交友不慎认识一个坏女伴,有次人家故意设计骗她一同爬上山岭采摘山捻子之后有意单独甩开她,为的是特地成全爆破工程队的痴心男伴,最终落入圈套被人家心生歹念无辜占有并导致失身怀孕,想必那坏女人当时太爱她的男伴才傻傻做出如此荒谬、恶毒的事情。‘冤有头,债有主’,偏偏那时在山区修建水库,有一次重点工程爆破失败,正好是因为那个工程队的男人带头操作不当而白白丢失了性命。怀孕八九个月过后你的母亲别无选择将你生了出来,可能是因为一时的疏忽,或者那时就知道她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将你留在身边,总之,她只能由人家狠心抱走你,最后还把你残忍丢在一处河边码头不管,还记得码头附近有座荒芜寺庙,其实你母亲原本事前提议过要将你搁弃在寺庙里头方为稳妥的,抱走你的那个人,当时也曾求过庙里一个年事已高的女庙祝,只可惜‘动乱年代’对方恐怕自身难保,自然也就无法接纳……后来,差不多所有知青都撤回老家,她当时也不甘心自己的命运于是就私自跟随大流偷渡过来香港,心里却一直丢不下你的呀,多年后她在香港还曾经跟随过一个大陆观光团专程探访过星子,第一时间去到寺庙找人证,只可惜那会女庙祝恐怕早已往生了,丢失重要人证物证,等于白白丢掉了线索,后边也没有任何的头绪,时间又紧迫,所以那次就只能失望的回来。不过这个事实她后来居然连我也隐瞒着不说,那也太不应该了,否则,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唉,恐怕是天意!直到三两个月我才注意到,大概那时你母亲已经有中风的迹象,但她经常在睡梦中说胡话,断断续续只听得她叫着几声‘辉辉’、‘辉辉’,我说这名字奇怪,从来就没听她仔细讲起过,以前她的丈夫及两个儿子的名字我大概都知道的,天亮后我当面执意问清楚她,才明白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遭罪事情,你的母亲说她提心吊胆快就过完这一辈子,生前理亏死后也难以瞑目,自己活活造的孽啊,不仅仅连累自己这辈子频遭厄运,如果孩子能幸运活下来,恐怕也会吃过不少的苦头,她实在不敢往下想太多太多,她还一直经常担心当初裹你的襁褓太单薄简陋,生怕你受寒挨饿……可怜的儿呀,就这样白白送走,只留下一个名字叫‘黎明辉’,是的,你随母姓,母亲有意给你取这个名字,生前也总是念叨你‘辉辉’,光辉的辉,当然是带着特殊含义来的,你慢慢理解就是。不过,我当时实在不忍心你母亲眼睁睁失去你的消息,不管你生来是死是活,最后总得要获取一个结果吧,天随人意,我们还算顺利把你找回,只可惜你母亲……唉,不说了,时候不早,我也得回香港去了。”
在口岸目送着义父的离开,等待那截孤清矍瘦的身影出闸后逐渐慢慢消失,意影阑珊的灰灰两眼朦胧……或许在那之前,灰灰恨不得一把上前抱住孤独的义父不让他离开,可惜还是克制住内心情绪没法唐突。灰灰记下香港义父临别说的那句话:愿天常生好人,愿人常做好事,便足矣!
后边关于“琴”的故事还真有点让人唏嘘。
回家冷静下来的灰灰再次浏览微信页,方才留意到对方信息所谓离婚的字眼,沉思良久,才第一次主动谋划着,决计要跟悲情女人“琴”好好的聊回天,顺便想和她倾诉倾诉各自婚姻的不幸,灰灰甚至试图作好安慰对方的打算。
灰灰:您好,现在在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