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开枝散叶
一九五八年开始轰轰烈烈的“大yue进”运动,国人高喊着“gan英超美”和“da炼钢铁”的口号,各地的粮食产量也频频“fang卫星”。
十月二十五,二姐出生,接生的是幺婆婆,父亲给她取名“周朝英”。
一九五九年受自然zhai害和其它因素影响,三年困难时期随之而来。
年仅五岁的大姐和不满一岁的二姐跟着父母吃起了树皮和草根。
一九五九年冬月,姑妈生下二表哥梁贤华。
一九六零年十月,五十岁的外婆因病去世,葬于距“和平岗”仅百步之遥的一处洼地。
一九六二年上半年,农村的生产生活和粮食产量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
一九六二年八月,三姐出生,父亲给她取名“周朝凤”。
一个月之后,姑妈生下大表姐梁贤秀。
一九六三年秋,大姨出嫁,她嫁到了离家不远的王家大湾,大姨爹是个泥瓦匠。
一九六四年七月,我被母亲带到这个世界,父亲给我取名“周朝金”。
作为四个子女中唯一的男孩,我成了她们眼中的宝。
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将两条又粗又黑又长的辫子给剪了,她已没有多余时间每天早上去打理它们,剪成了短发省事。
这年的九月,大姨生下大表弟王开宜。
一九六五年,“应家巷子”改名为“应市大队”,属双宗公社管辖,大队部在原有小学的基础上,还增设了初一和初二年级。
我家所在的“周家大湾”虽划归张场大队管辖,但因距离应市大队的学校近,读书仍然选择在应市大队就读。
这年的六月,十一岁的大姐忙着给全家人烧水煮饭,便把背篓里的我放在土灶台上,我动来动去的,和背篓一起掉进了锅里,开始只是烫着我的脑袋,她一着急,伸手去拉那背篓,结果让我整个掉进了锅里。
万幸的是,那一锅水还不算太烫,只是在我身上留下几处伤疤而已。
一九六六年七月,当了一年生产队长的父亲光荣入党。
他为人老实,干活任劳任怨,结婚前可能会显得有些木讷,可婚后在母亲的点化下,他脑瓜子确实灵活了不少,也愿意思考问题了。
母亲说:父亲刚开始当队长时,也曾当着她的面抱怨“生产队的驴都比他要舒服”,但母亲劝他“力气是奴才,使了还回来”。
貌似父亲听了进去,从此以后,他的干劲比之前更足了。
虽然个子不高,但他身体壮实,很多人不愿意干的脏活和累活,他总是带头冲在前面,而且还能高标准干好。
就像队里的养猪场一样,当时大家都不愿意干养猪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可作为队长的他主动将责任揽上身,在完成集体的活后,就带着母亲还有放学回来的大姐和二姐拖起板车,到外公他们那边一个叫“长湖”的大堰里用耙子捞“水猪草”。
那口大堰的水很深,并且里面还有很多蚂蟥,但父亲全然不顾,在他眼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多捞点“水猪草”,尽快把队里的猪喂肥。
有一次队里要整修猪圈,他从应市街上硬生生挑了一担两百斤的水泥回来,要知道从应市街到队里的猪圈起码有七八里地。
平时像流血受伤,小病小痛小痒之类的,他从来就不在乎,该干活干活,该做事就做事。
可等到了年底,队里杀猪分肉时,他却不争不抢,总是拿最少的那份。
那个时候“贫nong”在普通群众中是个很光荣的zheng治身份。
大队干部选他为“贫xie主任”,除了他是生产队长和党员外,还看中他那地地道道的“贫nong”出身。
结果谁也没有料到,没读过一天书的他却在会上大胆提出要把即将召开的“群众大会”改为“群众扩大会”。
大队书记一脸惊愕,问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也不怕什么,直接亮出理由:说改为“群众扩大会”就能将“zhong农”和“fu农”悉数囊括在里面,这样的大会才是团结的大会,才更能达到倾听群众意见和集思广义的效果。
此话一出,大队干部们个个举双手赞成。
一九六六年十月,小姨嫁到当阳两河口,小姑爹姓赵,他除了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外,还是村里小有名气的木匠。
不过,两河口那个地方受沮漳河影响,容易遭受水灾,动不动房屋和田地就被淹了。
一九六七年四月,大弟出生,父亲给他取名“周朝林”。
仅仅七天后,姑妈生下二表弟梁贤云。
一九六八年,幺婆婆家的福新三爹和福梅妲妲先后婚娶和出嫁。
一九六九年七月,大姨生下大表妹王开清。
年底,小舅应征入伍。
一九七一年六月,大姨生下三表弟王开元。
一九七一年八月,小弟出生,因他身体虚弱,出生时便有间歇性抽搐的毛病,接生的幺婆婆对能养活他不抱多大希望,所以,父亲给小弟连名字都没有取,直接喊起了“周老幺”,也称“幺宝”。
六个孩子要养,家里的贫困程度可想而知。
母亲要挣工分,小弟没有人带怎么办?
十七岁的大姐周朝莲已参加集体劳动,正扛着锄头在修建铁子岗水库;
十三岁的二姐周朝英在应市大队初中部读初一;
七岁的我到了入学的年龄,准备就读小学一年级。
因为读书的事,中间还发生一点“小插曲”:“周家大湾”隶属于张场大队管辖,但距本村办的学校太远,反而离应市大队办的学校近。可由于不同村,应市大队学校的校长担心我们侵占了本村的教育资源,便不让我们来这里上学。正好父亲的表妹夫担任应市大队的ge委hui主任,他找到校长说明原因。那校长也是个识大体的读书人,很快便点头同意了。
父亲和母亲一合计,把即将升入小学三年级的三姐周朝凤留在了家里负责带小弟。
之所以留她的原因,学习成绩不太理想是父母当时的主要考量。
见不能上学了,九岁的三姐在家里连续哭闹好几天,但胳膊终究还是拧不过大腿。
不过,父母还是答应她,等小弟能自己吃饭走路了,再让她继续学业。
那个时候家里穷啊!
我们小时候穿的衣服和棉袄之类的,几乎都是母亲纺完线,托人织布和染色后,再拿回家里由她一针一线缝制的,她的手艺全部来自于外婆。
全家共用一个瓷盆,一家人洗澡、淘米和洗菜都是用它来解决。
两条毛巾,男女各一条,直到毛巾不能再用了,才换新的。
几床被絮破了好多个比拳头还大的窟窿,母亲拿来修修补补一番,继续用。
偶尔吃一顿白米饭,那都是像过节一样的,我们家里经常是苦菜饭和红薯饭轮流坐庄。
印象很深的也是上小学一年级那年,有一天我饿坏了,吵着要饭吃,拿了个空碗在堂屋里追着母亲干嚎,结果一个不小心将碗给打破了。
母亲很生气,问我碗是从哪只手摔下去的?
等问清楚后,对着我的胳膊肘就是一顿胖揍。
可揍完后,她又去给我弄吃的了。
到了晚上,母亲在床上一边轻轻地给我搓揉胳膊肘,一边将大表哥的一件不光彩的往事拿出来,当作“反面教材”警示我:她说的是六岁的大表哥,因为吃不到猪油饭,就拿起姑妈家的猪油罐子举过头顶威胁说,如果不炒猪油饭吃,他立马就摔了那个猪油罐子。结果一旁的姑爹冲上去,对着大表哥的脸就是连甩两耳巴子。
我知道她是心疼我的,她也理解那种饥饿感,对于六岁的我意味着什么?
但我也知道,犯了错,她肯定也不会轻易饶过我。
第六章:小弟离世
在三姐的悉心照顾下,小弟说话很早,不到十个月就会喊“爹妈哥姐”了。
但他的手脚还是会经常抽搐和咳嗽,加上营养不良,身体状况很差。
一九七二年八月,正值小弟一周岁之际,母亲和父亲带着我们六姊妹专门坐车到荆州的照相馆照了张“全家福”。
一九七三年四月,父亲从漳河水库搞完建设回来,母亲便和他商量说,要带小弟去荆州的大医院看看。
幺儿子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父亲也是束手无策,既然母亲提出要去大医院,他也没理由反对。
五月,母亲和下学回家挣工分的二姐带着小弟去了荆州的大医院看病。
之所以会带上二姐,主要还是因为她不识字,怕到了大医院摸不清方向。
在荆州的大医院里的传染科前后住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结果也是不太理想。
医生的意见是回家里慢慢养,把营养给跟上。
营养跟上?
那年月在普通的农村家庭,还能有什么营养可言。
乌龟王八倒是随处可见,但在那缺油、缺佐料的年代,这俩玩意却是很不受待见。
六月下旬,小弟连续几天哭闹不止,并时常伴有抽搐的症状。
这天早上,母亲让二姐赶紧抱着小弟去应市大队医务室找大表哥。
此时,高中毕业的大表哥学了一年医,正在村里当“赤脚医生”。
望着二姐怀里抱着的哭闹不止的小弟,大表哥看了看,说先打个小针回家了再说。
打完针,二姐抱着小弟走到铁子岗水库下面,发现小弟抽搐得更厉害了。
她加快步伐往回赶。
母亲、父亲和大姐正在屋前面的田里干活,三姐带着大弟在家做饭,我在学校读书。
隔着好远,母亲就听到了那熟悉的哭声,她感觉幺儿的哭声是声嘶力竭的那种。
她心里“咯噔”一下,从田里起来拔腿就跑。
从气喘吁吁的二姐手里接过小弟,她轻轻拍打后背,赶紧安抚一番。
或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小弟的哭声瞬间止住不少。
但好景不长,抱回家的小弟又开始哭闹,且抽搐起来一阵比一阵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