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这个怪物有一张陶瓷的脸，与人类很像。脸上本来该有眼睛的位置，被扫描仪似的东西替代。那“扫描仪眼睛”从框子里探出来，仔仔细细地扫视他。

“固件。连接器。主系统。子系统。微型时空模拟视界。通讯器。系统适性。”怪物说话时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全都是名词。

“情况都在报告里。”技术员回答。

这怪物直起身来，胸前的护甲张开，里边探出另一张脸，那皱巴巴、黑黝黝，就像把虫子的脸放大了几百倍——

【二号脸，属于这只大虫子——或者礼貌地说，这个“灵豸”——它可能曾是那恐怖的“荒虫”族群的子民。】

二号脸说：“这裸猿的意志力的确很强，有的人在经历了那种故障之后已经精神失常了。它能成为这局竞赛的明日之星吗？”这张脸的说话方式意外地文雅。

技术员说：“也许不行。但是它会带来可观的频道收益——它是游戏素人，还是土著出身，赞助商喜欢这种身份。”

二号脸表示认可：“很好。”

话音刚落，就有人不满地叫嚷起来——尽管它们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不能让这些受过损伤的人参赛”，它们是这么说的。

“都闭嘴！”怪物大喝一声，使众人噤声，随即转向苏夜：

“从那样的系统混乱中恢复之后，你还了解处境吗，新人？”

“额，我穿越了？——不知道这现在才这样说算不算晚。”

技术员说：“你要代表我们，参加一场宇宙生存拉力赛——你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

“抱歉？”他没听懂，“也许我记不太清了。”

“看起来它的系统混乱比预想中的要严重得多。”那怪物语气担忧地说——实际上，它一点儿也不在乎谁坏了，只是盘算着那些可能的利益。

“137号，你给它解释解释。”

于是，技术员在身前的空气中扯出一块星图，是房间里那个的迷你版。

在这星系的多到诡异的行星上，有许多跳来跳去的细小线路将它们互相连接。

“宇宙个体生存拉力赛。”技术员说，“这里只是一个复制赛区，而且只是一个小站点。”

“咔哒”一声，技术员的头盔面甲弹开，露出一张接近“人类”的浅灰色的脸：性别特征弱，无法分辨男女；“标准”得可怕，几乎没有瑕疵，不像是自然力量能塑造出的模样；美中不足的是，它的耳朵是尖的，眼睛是青蓝色的。

“认识一下。”

“你谁？”

“我是为你提供技术支持的通用技术员137号，你可以叫我的简名：瑞缇·露卡·商。”它的声音有两层，总体上听起来更接近女性。

这名字可一点都不“简”——

【实际上这几乎算不上名字，就跟向别人介绍自己叫“来自银河的地球的智人”差不多。】

技术员瑞缇把手腕一转，星系地图加速流转，那么多行星纷纷划着大圈，朝中心的太阳落去。

“在这一站，赛方‘天体工匠’安排了99颗行星与1颗红超巨星。

“在行星全都落入中间那颗红超巨星之前，在它们互相撞得、撕得稀巴烂之前，在它们被灭星武器打成碎片之前，在它们因巨大引力而缩成一颗新的恒星之前——当然，最后一种不太可能发生……

瑞缇的手，先挪到外圈的那些不起眼的行星上，又移到内圈的被烤得灼热的行星上，最后落到外缘的一个被飞船环绕的球形太空城市上。

“需要沿着赛方给出的线路走，在各个星球上获得尽可能多的生存积分，最终回到区域终点——分多者胜，飞得快的人不一定优，虽然速度也算分。

“当然，慢吞吞的也不行。当行星被判定为‘已摧毁’，一个可获取积分的地方就没了，积分会被平摊到其它行星上。越往后，战局就越激烈。

“以及，可以在赛方的监管和规则下携带后援，但只有小组代表才能为团队获取积分——你就是我们的代表之一。放心，我们不竞速，我们的赛道是全能赛，算是娱乐局。”

“娱乐，”他笑了，点了点头。“玩的还挺大。”

瑞缇说：“你不想参加吗？可以退出，但是此次比赛的赛制已经决定了，在特定赛点退出者只能得到最基本补偿。”

他说：“当然参加，为什么不呢，我反正无处可去了，我是太空孤儿了。”

“无处可去？太空孤儿？怎么跟资料上说的不太一样，这系统受损得也太严重了吧。”瑞缇疑惑，近乎自言自语，随后还是冷静地说：

“不过还是欢迎你……玩家：耶拉·猝尔”

那是谁？

【那是谁？】

他不是耶拉·猝尔，也不认识那个名字古怪的玩家。

他是苏夜，一直是。

“好的。”苏夜，此时也是耶拉·猝尔，说道，“随便怎么称呼我。”

这时，那个有两张脸的灵豸族人很满意，发出了领虫特有的碎纸机似的哼哼声，并开始自顾自地为他安排医护小队和系统维护小队。

忽然，好几队飞船穿过它身体，拖着极长的尾焰——仿佛在招摇地挑衅——朝它们所在的星球（有标记）加速飞来。

“噶！二组突袭！”二号脸怒嚎，整个人像是被群蜂蛰了似的暴跳起来，把脸缩回机器胸腔里。

“紧急事态。准备。新人。装备。空降。”这怪物一边说着，一边爬回墙里。“无关人员全都滚出去！”

没一会儿，整个会议室就“流变”成了一个堆满箱形机器的【演算室】。

众人手忙脚乱，推搡着、拳打脚踢着出门去。技术员瑞缇和那位红甲的战士把他拎起来，也飞快地出门去。

“放心，旅途会比较愉快的……比较愉快。”瑞缇说道。

像烤猴子一样被架着的苏夜的内心也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