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是整个桐泽乡蒲玉村女孩们最羡慕的姑娘之一。
她爹是村头的刘屠户,她隔三差五的就能吃肉。
谈到她就得说说她爹刘屠户刘辉,他过去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男子,年轻时在赵府做帮工,和县老爷的闺女赵绣也称得上青梅竹马。
所有人都觉得他俩好事能成,县老爷对刘辉也满意的不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刘辉这小子一声不吭地跑去参军了。
赵绣整日以泪洗面,县老爷气的不行,将赵绣许给了书生徐亮,望着他能中个秀才。
但在赵绣嫁人不久之后,刘辉灰溜溜的跑回来了,他要是挣个军功回来也算脸上有光,但夹着尾巴回来直教人觉得他是逃兵。
就算是这样,刘辉的爹娘也为他相看了一个姑娘,他回来不出三月就成亲了。
为了生计,刘辉跟他爹做了个屠户,还养了一窝猪,日子也还行。
赵秀诞下了一个儿子,不久刘辉也有了个女儿,就是萍萍。
可能是赵府多少沾点邪,跟他有关系的人差不多都死尽了:赵老爷病死了,来了个新老爷;徐亮酗酒摔死了,赵绣成了带着儿子的寡妇;刘辉更惨,他的爹娘同一天撒手人寰,紧跟着他的妻子也死了,他成了个带着女儿的鳏夫。
可能是旧情复燃,也可能是为了女儿着想,又或者是别的原因,刘辉娶了赵绣。
于是宝佑七年,寒冬腊月,萍萍有了个哥哥叫徐乾。
那年她七岁,徐乾八岁。
*
宝佑四年,还是在冬天。徐乾害了一场大病,高烧几天不退。
徐亮出去买药了,赵绣守在床边,低低啜泣:“我的儿呀……”
徐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谁啊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映入眼帘的却是陈朽木头搭成的架子,上面挂着白色的帷幔。
“不是,”他猛然惊醒:“我不是死了吗?”
穿越这种事儿轮到他身上了?
他看到床边哭泣的女人,心想:“这谁呀?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他想抬抬手安慰她,却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想说话,喉咙里却只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那女人却面露惊喜:“乾儿你醒了!”
眼泪又要流下,她抹抹泪,起身道:“娘去给你倒点热水。”
徐乾却满头问号:“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没人给他解释。
那天夜里,徐亮夜里买药喝多了踩沟里摔死了。
徐乾却奇迹般地好起来了,人人都说是徐亮求了菩萨,直夸徐乾以后有好福气,只有赵绣沉默着低着头,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徐乾纳的头。
徐亮是孤儿,幸得先头赵老爷的资助。无爹无娘,赵秀就只能一人操持葬礼。
赵绣为了徐亮的葬礼忙的焦头烂额,确认了徐乾没事后也就不再管他。将他交给隔壁的周婶子照看。
但当她终于闲下来有功夫陪着徐乾的时候,却察觉出异常:徐乾不说话了。
这事被周婶子作为谈资宣扬出去。
于是次日一早,在晨光熹微的时候,蒲玉村的众人都知道了赵绣那个聪明绝顶的儿子成了哑巴。
这不,忙完了葬礼的三婶六姑坐在一块儿,瞅一眼一旁坐着的徐乾,光明正大的唠起了嗑:“你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别不光成了哑巴还成了个傻子。”
“还真有可能,我今早叫他他都不答应。”
“怪可惜的嘞,原以为咱们桐泽乡也能出个状元滴。”
孙大娘最看不惯赵绣:“我呸!我看赵绣还拿什么得瑟。”
有人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示意她赵绣来了。
孙大娘便假模假样的安慰她:“莫要太伤心,你这么年轻不还能生吗?”
赵绣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牵起徐乾的手就往屋里走。
“呸!”孙大娘翻了个白眼,暗声道:“装什么清高?”
如果徐乾知道他被人当成了傻子,肯定要骂娘:“你个王八蛋呐,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他此刻犹如困兽一般,才真正理解了语言不通的困难,不禁想念起那些翻译器来,他想在心中竖中指大喊:“老天你玩我呢?”
话虽如此,他却十分感激老天爷:“我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日子还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他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徐乾几乎从不出门,他只迫切的想要学会这个世界的语言:他总是沉默的观察着周围的人,推测着他们话语的意思。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模仿他们那拗口的话。他原本还想找来笔和纸记录,但奈何现在的纸墨实在是金贵,他只能在灶房用烧焦的棍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偶尔赵绣看到了,也不阻拦,只是苦笑着摸摸徐乾的头。
赵绣憔悴了许多,她独自赚钱养家,靠给别人浣衣为生。
虽然徐乾不确定她是他娘还是他姐,但他每每看到她劳作的身影都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