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从头至尾又重新读了一遍，连信封也看了又看，真没想到，做梦也没想到，杨威真考上了大学，兴奋的她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正说着呢，祝文霞进来了，“什么没想到，老太太？”她看见周大夫眼中溢满泪水，双手扶着信纸，她低头一看，明白了，“哎呀！杨威考上啦！”全医院沸腾了，“祝贺！祝贺！”

几天后，娘俩踏上了去学校的旅程。杨威第一次走出大山，坐上了火车。

来到学校后，报到完毕，宿舍及行李也安置好了，娘俩又参观看望了食堂，澡堂体育场等设施，学校设备齐全，环境优美，之琴很放心。

第二天，两人坐车去了海滨公园。蔚蓝的大海出现在了眼前，波涛汹涌，浩瀚深邃，一望无际，真是太震撼了！

“这就是大海呀！我看见大海了！”杨威笑着喊着。

“真没想到，我这辈子也看到了大海！”之琴也是第一次看见大海，人在此时站在海边，显得是多么的渺小，两人站在海滩上，尽情地远望，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自己的心情，激动，兴奋，感慨......

海浪不停地拍打着岸边，娘俩顺着岸边移动着脚步，此时的之琴好像想起了什么，她的眼圈红了，不知为什么她竟想起了贾钟麟。

那年夏天，钟麟对她说：“明年我就毕业了，结完婚我一定带你去看大海。”这句话她记了一辈子，今天触景生情，使她又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她抹去泪珠，尽量不让女儿看见。

晚上，娘俩在火车站分手，之琴坐夜车往回赶。

田明丽始终没搞对象，一直没有可心的。前年秋天，中学潘老师买一块黑色雪花呢来到田家成衣铺，想做一件上衣。老两口为他细致量尺寸，又精心裁剪，一周后新衣服做好了。

这天晚上，潘老师下了班便去了成衣铺。田母见小伙子来了，很快把衣服从衣挂上取下，递给了他，“你试一试吧，看怎么样，如果有毛病，可以修改。”

说着潘老师脱下外衣，穿上了新衣，站在衣镜前，眼前的他像换了个人似的，精神抖擞，衣服合体，长短肥瘦再合适不过了，“挺好大婶，我觉得没毛病。”他笑着说道。

田母站在一边，也仔细打量着这件衣服是否有毛病，她伸手抻抻前襟，又拽拽后襟，确实没有任何毛病，长短肥瘦恰到好处，“我看也行，你坐会儿不着急。”

说着潘老师坐在了炕沿上，田母收拾着衣案上的东西，顺便问了一句：“潘老师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29啦！”

“成没成家?”

“还没！”

“啊”

说着话，潘老师要把衣服脱下来，“你就穿回去吧，不用脱。”

“啊，那也好！”

说着他把手工费交到田母手中，拿起旧衣服，说了声“谢谢大婶！”便出了里屋。正在这时，明丽回来了，两人在过道撞见了，四目相对瞅了一眼，潘老师对明丽点了点头，这时田母随后出来送潘老师，“有空来串门小伙子！”

“哎好！回去吧大婶！”

潘老师往回走的步子越来越慢，这个小女孩他在街上曾遇见过，但从未注意过她，今天给他的印象很深，圆脸蛋，剪短发，大大的眼睛明亮有神，长得像母亲，老太太对他特别热情。

后来，从同事们嘴里知道了她叫田明丽，是个接生员，又是赤脚医。家里父亲是非农户，子女和母亲是农业户。她经常上午在医院门诊跟周大夫看病，午后在医疗点上班，每年是固定工分。医院产科特别缺人，周大夫已培养她好几年了，现在已是半个产科大夫了。

去年夏天，公社演电影。

黄昏过后，天将黑，电影就开演了。明丽去的晚，站在人群最外边，此时潘老师也去了，两人不期而遇站在了一起，明丽一侧头，见是潘老师。

“来了！”潘老师先问候一句。

“啊，来看看。”

“你妈妈给我做的衣服特别合身，手艺真好，你会裁剪吗？”

“这个，我还真不会，多少懂一点。”

“你每天都去医院上班吗？”

“我上午去，下午就不去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别人说的。”

“你还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很多！”

“真的吗？”

“真的！”两人对视着。

“我想和你交朋友愿意吗？”

明丽回答“愿意！”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月明星稀，两人约好在中学门前的大柳树下见面，然后便顺着公路往西走去，这里远离住宅区，又没汽车，行人又少，是谈情说爱的理想地方。

两人慢慢踱着步子，潘老师很直爽地谈起自己的经历：以前他曾有个女朋友，是他的同学，两人处了好几年，后来想谈婚论嫁的时候，实际问题摆在了面前，女朋友工作在城里，可他又不可能调往城市，谁又愿意生活在贫穷落后的偏远农村呀，最后还是分手了。

他又说：“从那之后，我心情比较低落，不想再谈对象。一扯又是好几年，年岁确实不小了，但不管怎么说，我也要找个有文化的，农村户口的免谈。有人给我介绍过一个小学老师，见一面，不可心，长得太黑了。还有人给我提个县医院的护士，人一般，但说到要调我这可不可以时，她立刻拒绝了，所以都没成，都打水漂了。”

明丽说：“我不也是农村户口吗？那你图啥呀？”

“这就是缘分呐！以前我在街上也遇见过你，但什么也没想，可自从去你家做衣服，看见你之后，我的思想就有些转变了。平时同事们也经常和我逗趣，你要再不找就往四十奔了，其实农村姑娘也有好的，早早结婚成个家多好。那天我看见你之后，我回去就睡不着了，我思来想去，到哪去找这个可心的人呐！我不能总独身呀！你妈妈对我特别热情，问我多大了，我就感觉特别温暖，看到你后，我才发现，这个女孩其实长得很可爱，白白净净的，平时我怎么没注意呢？父母都有手艺，家里不同于一般农家，后来我侧面细心地打听同事们，才真正知道了你的底细。”

“什么底细？”

“原来你会接产，还是个赤脚医，医院培养你好多年了，是周大夫一手教会的，我说的没错吧！”

“完全正确，但我妈总说你是吃皇粮的有正式工作，可我只是个农民，有点配不上你。”

“我不那么看，我已改变了以前的看法，条件不好，就得改变策略。在说你，会接产，能看病，这也是了不起的本事呀！”

“可我是农村户口哇！”

“我现在不能挑户口了，我得挑人啦！要不我就打光棍了呀！哈哈！”潘老师边说边笑了起来。

天早就黑了，下玄月笑眯眯地挂在天空，两人来回在公路上漫步谈着。

“我妈给你做完衣服后，就总说你好，所以我才动了心，以前别人也给我介绍了不少对象，可我一直不可心，我虽是农村户口，但我觉得我应该找个有文化的人，两人能谈得来，我在医院总和医生们打交道，和他们学了很多知识，待人接物，生活观有了很大提高，所以我觉得我不能随便找个农民过日子就得了。

周大夫也常提醒我，婚姻是个大事，不能草率了事，结婚不着急，得看准了才行，所以，我才拖到现在。”

第一次相会，两人谈得情投意和，真是相见恨晚。田家父母更是高兴。明丽把此事告诉了之琴，之琴很赞同，但她却不认识这个老师。有一天晚上，明丽把他带到了之琴家，刚一进屋，“潘老师来了！”原来他教过杨威，大家一阵惊喜，一番热谈。

田家父母开始张罗女儿的婚事，可问题又来了，没有合适的房子，思来想去，还是盖个房吧。

今春开始，田家便动工建房子。开春一化冻，就挖起了地基，瓦匠木匠一齐上阵。

这天上午，二十九岁的朝鲜族孕妇赵明雪在姐姐陪同下，来到医院。她快要临产了，所以特意从兔耳沟来到姐姐家住。之琴给她做了检查，胎心好，胎位正常，宫口刚开一指，她因结婚多年没有孩子，现在终于怀孕了，所以特别在意这个孩子，两个月前曾检查过均正常。

之琴给她量了血压，脉搏，一般还算良好，但患者面色有些苍白，嘴唇发淡，一般孕妇妊娠晚期均有此现象，当即便留院待产。之琴不断过去看望，鼓励她多进食，疼得厉害时，总用手去抚摸她的前额，安慰她不要害怕，并及时听胎心，明丽也时刻不离患者。但尽管这样，宫口开的特别慢，到了下午，患者已疲乏无力，人工破膜后，子宫收缩仍无进展，之琴断定她肯定是子宫收缩乏力，这对胎儿极不利。晚上6点，胎心还好，宫口有进展，患者有尿排不出，之琴立即导尿排空膀胱，让患者多进食，并肌注地西泮，促进宫口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