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行持着云板，半响叹了口气，对少年道：“怎么称呼？”

少年有意捏造一个名字，可看着幽行的双眼，他又不敢诓骗，只得如实道：姓皇甫，名阳。

幽行点头：“你不知情这回事的确没有讹言，但是这云板的来历，你必须向我说明清楚。”

少年知道云板的事情已经暴露出去，事已至此，索性道：“是先祖传下来的传家物，当时在家院中不小心将我的血落在这云板上，就昏迷了，后来来到了这个地方。”

幽行回忆，但从未记起自己听说过皇甫这个姓氏。

“你的家所在何处？”

皇甫阳不做声，幽行也没有追问，她继续道：

“此事关悉重大，这物件于凡人无有利处，只会招引祸端。抱歉了小友，我暂且不能把它还给你……作为补偿，我会委托众尼姑帮助你在此地安常处顺……但回家的想法，皇甫小友心底下暂且搁置吧。”

皇甫阳听到幽行最后一句话，心凉了半截，但至少这幽行表面上并非坏人，再至少对方没有十恶不赦，他忽然注意到什么，有意反问道：

“您不是凡人吗？”

幽行流露出苦笑的神情：“即使我不能称为凡人，也不代表自己庸中佼佼，你我都是人……小友随我来吧。”

说罢便转身朝着方丈院走去。

虽然院落处在宽阔的某处山间，抬头便可见青天白云，低头便知刚落过雨水，但不知为何这尼姑院包括方丈院里，充斥着一种被禁闭的神秘和不自由感。无论寺内的装饰或地面，都给皇甫阳一种在故乡从未领略过得精益与协调。

幽行把少年引入自己的住处，看得出无比朴素，虽然认不出家具具体材质，但生活在那样轻薄而坚硬的木家具里绝对不会舒服。

至此时为止，这个世界皇甫阳见到的一切都不能与现代生活产生一丝关联，完全处于及早以前的某个封建框架之中。脱离了信息与科技下纯粹的道键禅关，没有宣传镜头下的包装，更为真实与清淡，让久居城市的皇甫阳感到十分不适。

幽行让少年在炕上稍作歇息，转身从屋外的井中取出些水来，又不知进了什么地方，半响端着些腌菜出来，进屋递给了少年。

这些腌菜的品种皇甫阳从未见过，他犹豫着没有吃，心中道，自己闯了别人的地盘，看光了别人的身子，反倒让别人招待自己开了，太行之路能摧车，若比人心是坦途，少年犹豫了一下并未动手。

幽行看少年的模样，道：“你放心的吃吧，若是我想害你或取你性命，犯不上糟践粮食。”说着幽行自己加了一筷子，送入口中。

皇甫阳被幽行这一番话说的头大，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在矫情，开始用餐。虽然谈不上好不好吃，但味道却很特殊，说不上来滋味。

“那云板虽然非我释家佛门之物，也看得出来并非寻常器件。实话说这些内有玄机和真意的器物，贫僧孤陋寡闻，不曾见过多少，只能说其牵扯的缘太复杂。”

一边吃菜一边听幽行讲解的皇甫阳问道：“听不懂了，什么‘缘’？”他并不是响应尊重对方而吃这些食之无味的腌物，他的确太饿了，同样感到饥饿的是对这个世界理解的缺失。

“说的通俗一点，所有事物都是因果相续的，而它牵扯的因果比之其他更为复杂。这块云板虽然是佛门传令法器，却被打造成这玲珑七寸，看来缔造者别有用心。”

“难道没有可能只是被作为一个工艺品或装饰么？”

“应该不会，我的感受的到它包含的力量。”

“那是什么？”

“道。大道在前，无二无别。”

此时远在天涯比邻的东洋大海，一座神山于沧水横流中拔地而起，大山之下是四头龙颅鱼身的巨大奇兽，每一头都有百万千里宽广的身躯，协调着神山的平衡。它们潜匿在大海中，隆起的身躯和遁入无尽深渊的龙首仿佛对这片土地俯首称臣。

此时一道金光从天边摄过，金光上站着一个光头老僧，身着金襕袈裟，直奔这东海中的方丈神山。此间山中伽蓝园，僧人们用衣裓盛着花正要去礼佛，忽然感觉眼前一阵明亮，原来是那袈裟老僧登门，不少人都齐齐尊敬，双手合十，右膝着地。

此人正是历年摄心会的开创与主持人，无提大德，即无提上师。

“十余年不见，你已经证得…阿那含果？如此这般，不与我来这仙山上吃斋念佛享用清净，怎么还起诸妄想，主持什么所谓的摄心大会？看来这果位并未坐稳啊！”

众跪拜僧侣后方一道声音传来，又是一名光头老僧，穿着朴素百衲衣，但开起来比无提更要老态龙钟一些。

“念空上师着相了，如若不勤加修证，怎么断除欲界思惑呢…当今十方界无不暗流涌动，要是与您独自留在这小小仙山上与修行您老的出离心，只怕是到了您的年纪也不得解脱呀！”

话里话外满是凛然之意。念空上师虽然贵为上师，但委实比起境界自愧不如，索性也不做枉费口舌做挑衅了，言归正传：“果然是我佛法浅薄了，与上师扯这些口舌之快！上师来所谓何事？莫不还是给那物质撅开光的事情？”

物质撅，是佛门金刚橛的一种。金刚橛又称四方撅，以净除障碍闻名。物质撅更偏重于突破外在障碍，换句话说就是更富有杀伤性。

“正是，不过前几日是我徒弟与您捎信，今日特此只身登门，迎驾上师来参与摄心会法宝开光之事。”

念空虽然不做挑衅，但内心早有攀比之意和心中芥蒂，既然对方有求于自己，不如借机比试一番，便道。

“成就阿那含究其根本不外乎是修心，也不知武功长进如何？这个世界向来武力为尊，上师不如先和我切磋一番，也好让我领略一下心智大成者的拳脚功夫。”

无提表情安逸，并无一丝愠色。念空见对方又是这个德性，心中有些不悦，果然率先出手。只见那僧人如一道金色霹雳，只听沙沙百衲衣随风作响之声，瞬息而至无提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