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矮小的身影,在一幢幢新旧参差的楼房间显得格外矮小,为我们跑学校,为我们赚钱,为我们不辞辛劳,小得不能再小。我有时候会经常梦到一个场景,那就是在兰州我们住的那条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不知道从哪来的嘈杂声音,如同电磁波干扰广播一样,吵得我根本听不见人声,而有人就在我身后追赶我,要抓我,我就使劲跑,使劲逃,努力地在人群中呼救,努力想看见熟悉的身影,可就是看不见,眼看就要被抓到,还是没人理会。这种梦在梦里梦外都很累,梦里的累,是极度渴望后的失望,梦外的累,是往往有老半天的时间才能从梦中走出来,摆脱这个再清晰不过的梦境。
当有一天,我对母亲通过电话说我想和我爱的女孩结婚的时候,母亲是有点慌乱的,不知所措的,只能在电话那头说我和你爸商量一下吧,等后面再说吧。其实我知道母亲的心情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纠结的,这里纠结得不是说女孩怎样,而是怀疑这是不是我真心的选择。最后母亲支持了我的选择,在母亲心里总以为我那段时间应该是热恋或者冲动的,其实不然,就在我真心想和爱的女孩打算结婚组建家庭的那个时间段,是我非常压抑和抑郁的一段时间,也是那段时间,我心里有个声音时不时地重复,这个世界没有意义,有必要考虑离开。
在那段时间我总是在考虑一片树叶的一生,我始终都想不明白一片叶子究竟属于四季,还是秋天之后属于大地,完全想不明白它们的心思。所以我经常往家里打电话,给朋友打电话,我不知道要想聊什么,只是说到哪是哪。在宿舍,我总是把激烈的音乐开到最大声,戴上耳机,甚至在楼道的一端连续不停地抽烟,因为我就在二楼,窗户外就是一片小树林,我想看懂它们,可是迟迟无法看懂。最后我只能预约心理老师,我原以为那是一场治疗,结果就是一场聊天,并没有触及我的内心深处。在很多的时候,我常常就把自己想象成一片叶子,发芽,舒展,枯黄,凋落,甚至被环卫工扫在一旁焚烧。
我意识到我继续这样下去是不对的,那只是自己给自己设定好的一道伪命题,我必须走出来,最好的方法就是与这个命题保持距离,时间上的距离,停止再写关于这样的东西。把注意力转移到爱情上,亲情上,友情上,唯一没有转移到学习上,因为那里没有我的兴趣,更没有让我着迷的东西。所以我给母亲打电话,总在睡不着的时候想我们以前的事情,一直到我告诉母亲,我想和她结婚。
爱,往往就是这样,有时候会伤到内心,却还是依旧奋不顾身地为爱的人奉献所有。母亲为我奉献的是毕生精力,甚至生命。
我从来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做过让母亲非常高兴的事情,就算有,我估计也是屈指可数,母亲记不记得都有点危险。更多的是为我充满了担心,因为我的冲动,我的倔强,往往切断后路,自掘坟墓。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把自己置身于一个主观意识所创造的虚拟情境中,所以通常不愿意出门,特别是在假期,生怕和别人一接触,或者被外面世界的“信号”干扰,打破了自己的虚拟世界。母亲总是不愿意看见我经常蒙在家里,也不频繁的和家人说话沟通,老是自己抱着个电脑,看自己喜欢看的电影,听他们不愿意听的歌曲,看一些他们从来不看的书本。
其实,那些电影,那些音乐,甚至那些书本都是我沉浸世界的堡垒,不管是电影,音乐,还是文章都是很符合我当时心情情绪的。可这没法解释,特别是对自己的母亲,我要是一本正经地和母亲讲的话,母亲肯定会觉得我精神有问题。只是有一次和父亲,弟弟闲聊开玩笑的时候,母亲在边上插了一句,听说搞创作的人都容易抑郁自杀,也许这也是一句片面的玩笑,但绝对传递了母亲心底的那个声音。母亲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后来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自拔,有好多事情与问题都无法很快想明白去解决,以至于整夜整夜无法入睡,一下课,我就在宿舍走廊的窗户边上狠狠吸烟,不困,焦虑,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想想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毕业前的冬天我回家了,快要过年的时候,母亲就开始张罗给自己烫头,毕竟一年到头了,也该崭新面对。在说烫头这个话的时候,我把目光自然的移到了母亲的头上,没错,我看到了白发,在发根处最为明显,我想说,又不敢说,母亲应该也知道,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才会张罗去烫头吧。以前总觉得母亲是很辛苦,有些事情依旧理所当然地发生着,好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且都已习惯,就连仔细端详这么一个举动,我发现我都没有做到过,这并不是马虎,而是根本没有走心。唯独那一次我意识到了,也算做到了。
往往在失去的时候最懂珍惜,这话一点都不假,明明知道万事万物有一天终会失去,甚至有那么一天,连我们自己都要逝去,可就是没有开始如何去珍惜,结果只是有椎心泣血,遗憾万分。我也一样,错过的,终将错过,眼下的还未珍惜,这不叫遗憾,是一种债,把爱搅碎后的债,以至于后来我随着接触到的人越来越多,包括那些已经爱我的人和后来爱我的人,那些已经我爱的人和后来我爱的人,自己通过时间的遗失,我更加确信我的情感淡漠。